尚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属于什么样的,仿佛被晴空一道雷当头劈下,外焦里嫩,还透着一点淡淡的香,有点疼,却也有点欣喜,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嘴角又时不时抽搐几下,似笑非笑。..
站在面前的小二被尚春抓着胳膊,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似乎疯了一般,他试图慢慢挣脱开尚春的束缚,可才刚一有动作,尚春的手却又一下子用力起来,抓得他立马龇牙咧嘴起来。
“姑娘!”
小二喊了一声,尚春怔愣了一下:“怎么了?”
那小二缓了缓语气,面上带着苦相,道:“姑娘,你抓疼我了。”
尚春低头一瞧,她的指甲都几乎要掐进小二的衣服里去了,可想而知,她在不知不觉当中用了多大的力气。若非此时小二穿着比较厚的衣服,要换了炎炎夏日穿的薄,恐怕就该见血了。
“对、对不住啊!”尚春尴尬地笑了笑,把手缩了回来,顺带还轻轻摸了摸那小二被她不小心捏疼的胳膊。
“姑娘,你是来找那陶大小姐的吗?若是来找的话,恐怕你是白跑一趟了,这陶大小姐现在人在外面,连带她那个随身跟着的丫头都没回陶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那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只因为现在站在尚春面前,他不太好意思掀开衣服看看,那一块是不是给尚春掐红掐紫了。
“那陶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家的?”尚春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开口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这个。
小二眨了眨眼睛,一边揉着胳膊,一边仰头想了想,道:“也该是半年多前了吧,据说当时是跟着几个外乡人走的,后来回家过一次,但是没几天又离家了,一封书信都没寄回家过呢。”
尚春蹙了蹙眉,有些不太理解,这陶清澄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陶老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道有多**,给最好的吃穿,最好的教书先生,最好的礼仪先生,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太**,**得陶清澄都有些失了自我。
为了心中那一抹所谓的征服,她还当真就带着那小桃离了家。
尚春毫不怀疑,陶清澄是为了李泉才离家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大胆到这个程度上。
现在想想,如果陶清澄没有回虞城,如果那镜子里的事情又是真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陶清澄在哪里,李泉又在哪里?
本来因为小二所说的事情,尚春有一丝开心,可转念一想他们可能并没有回虞城,而是在别的城镇定了下来并成了亲的话,江湖茫茫这么大,她要去哪里找李泉。
若李泉当真与她成了亲,那么必然不会回紫叶山的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尚春便觉得腿软,身子晃了晃就要跌下来,那小二看着尚春的脸色一会儿一变,现在又突然像受到了什么严重打击似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倒下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尚春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忙吧,谢谢你了。”
那小二虽然还想多关怀一下,可毕竟作为客人的尚春已经发话了,他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更何况他现在的胳膊真是疼的要紧,点了点头,又对尚春说了些什么话,反正尚春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甩了甩手让他走。
小二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躬了躬身,就出门去了。
尚春站在冒着热气的浴桶边上,热气氤氲迷蒙了她的双眼,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李泉就站在不远处,脸上笑得开怀,那双平日里只看着她的桃花眼,如今满目柔情全都向着另一个人。
只要那么一想,尚春就觉得自己的心上中了一剑,那伤口越来越大,还在不断撕裂开来,鲜血汩汩而出,如同放了闸。
一念之差,仿佛从九重天上掉到地狱阴司,尚春只觉得自己要撕开了,从里到外,她闭了闭眼,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外面,伸手将窗户锁好。
而当尚春坐在浴桶之中,散下三千烦恼丝,将脑袋仰靠在浴桶边缘,闭目沉思的时候,李泉正孤身一人躺在烁城的某处私宅之中。
桃随香已经离开了多久,李泉就在这张**上躺了多久,每日都会有丫鬟来替他更衣擦身,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每日都会被人摆弄,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很想甩开对方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全然不受自己控制,最后也只能默默承受。
索性对方并没有将他怎么样,只是有的时候会突然感觉身上的衣服被人除了,紧跟着会有暖暖的略微有些潮湿的触感碰上自己,其余并不其他不适。
每日里,总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可以感受到外界的事物,虽然看不到,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不能动,不能看,也不能听罢了。
他的记忆还在,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受到重创的,也清楚得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看着自己的胸膛之中穿出了一只手掌,那手掌宽厚,掌心之中脉络分明,他记得那只手掌是属于谁的。
若是告诉了尚春,不知道尚春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会哭吗?
那毕竟是她喜欢过的人呢。
他倒是希望她哭,至少可以断了她的念想,只不过这断得太过残忍,他还是心疼的。
然而就只是那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李泉却只是用来想念了尚春,一个时辰过后便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混沌散开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仍旧是那看不到出口的迷宫。
站在那迷宫前面,李泉的双脚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那迷宫的正中央。
他要走出去。
走出去,才能去找尚春,才能告诉她,一直藏在他心里的话。
他对尚春说过,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尚春,他放在心里的自私也只是因着尚春一个人,可却从未告诉过尚春,她是他的劫,若是这辈子过不了,那下辈子他还得找她。
以前在北海之滨的时候,听师父那般说起过,他不屑一顾,偷溜出了北海之滨妄图靠自己的力量渡过,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劫。
尽管如此,他甘之如饴。
那一场客栈门口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好的,他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她站在那里,冷淡却温柔。
“师父,我得走出去,才能告诉你,你要等我。”
站在迷宫中央,李泉抬头望着头顶那一片不知何时才会散去的厚厚乌云层,缓缓闭上眸子,再度睁开的时候,仿佛雷霆闪过。
仰头靠在浴桶边缘的尚春,蓦然睁眼,方才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心上穿过,迅猛如电。
她猛然睁开眼睛,心脏剧烈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膛,甚至有些疼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伸手捂住胸口,脑海中却只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小……小泉子?”尚春喃喃出口。
紧跟着,“哗”的一声,尚春从浴桶里面一下站了起来,她决定离开这里。既然这里不可能有李泉的存在,那么她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不知为何,总觉得很不安,总觉得要很快找到李泉,不然似乎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不管之后见到李泉,是不是看到他鸳鸯交颈伉俪情深,总之只要看到他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强。
反正……
反正他也不是左意剑派的弟子。
说白了,离了左意剑派,他们两个,其实什么都不算,充其量不过是认识久一些的知己好友罢了。
匆匆忙忙穿好衣物,尚春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走的时候,急急忙忙,连一晚都没在这个客栈住下,不过洗了个澡,吃了点饭,填了肚子,就离开了虞城。
走时,那小二还站在客栈门口,呆呆地望着,许久才喃喃道:“这姑娘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出了城之后,尚春二话不说就抽出了背后重剑,迅速捏了个剑诀便跳上了重剑剑身,可才刚跳上,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李泉现在在什么地方,既然不知道,那么她又要到何处去寻?
尚春挠了挠头,匆匆翻了一下包裹,没有镜子,又站在悬空的重剑上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附近连条河都没有。
“唉,早知道在客栈里先用一下那镜子了。”尚春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回头望了一眼虞城,要不要再回去借一面镜子?
咬了咬牙,尚春调转剑尖,再度飞向了虞城城门。
“老人家,可否借铜镜一用?”才刚随意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尚春开门见山便是这么急吼吼的一句话。
那开门的老人家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还是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一点。
尚春匆匆喊了声“多谢”,便顺着老人家手指的方向奔进了屋,脑袋四处一转便发现摆放在梳妆台上的铜镜,刚要施术,猛然想起这是在百姓家里,回头就看见两个老人家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拿着自家铜镜,手指还捏成诡异的姿势。
尚春傻傻一笑:“嘿嘿,借我铜镜一下,马上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