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叶凡一的时候,林恰恰看的有些痴了。
那是一个满身书卷气息的美男子,一副深蓝色的镜框下,长着一双眼尾上扬的丹凤眼,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眉毛浓密却不张扬,鼻梁高挺,薄唇轻扬,举止优雅,怎么看也和古彦泽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联系不到一块儿。
“叶大少的魔力果然不小!你看她一直盯着你,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年没见,古彦泽开口便将老友调侃了一番,而那语气听起来,多多少少带着些妒意。
叶凡一却是谈笑自若,微微一笑,“泽少还是喜欢说笑!怎么,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这位美女是?”
当叶凡一带笑的眼对上林恰恰那双看得出神的眸子,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正欲自我介绍,却被古彦泽抢先道:“我马子林恰恰!怎么样?漂亮吧?”听他这口气,似乎还有些炫耀。
林恰恰很是错愕无奈,立即呵斥道:“喂,别胡说!我才不是!”
你马子?你还真他妹的厚颜无耻!要是抽人不会被你打,姐早就抡起纤细的爪撕烂你的嘴,赏你一脸五颜六色,再往你鼻孔插两根大葱!
她侧脸看着面色平静的叶凡一,解释道:“那个谁,你别听他瞎说,我只是他们公司新签的艺人!”
古彦泽却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嘴角,直愣愣盯着她的胸部挑眉一笑,口无遮拦道:“看都看过了,亲也亲过了,还说不是我马子?”
“你!”林恰恰好容易散去的红霞又一次浮现在她的小脸蛋儿上,戟指怒目瞪着他,却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
叶凡一看着好笑,张口道:“还以为你这辈子除了邱仪,谁也看不上了呢!不错,眼光特别好!”
邱仪?邱小姐?
林恰恰立即两眼放光,一切心烦气躁就此烟消云散,有什么能比揪出那无赖见不得光的过去更为激动人心的呢?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凡一。
然而,古彦泽的脸却渐渐阴沉下来,他冷冷一笑,默不吭声。
“对了,我叫叶凡一,是泽少的朋友!”
见古彦泽面露不悦,叶凡一极其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他一脸心平如镜的表情,似乎对眼前二人的真实关系,并无多少兴趣。
林恰恰却有些好奇,为什么所有人一提到这个邱小姐就古里古怪的?莫非她曾让那混球感情受挫?总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叶凡一侧脸看向古彦泽,眼神幽怨地说:“怎么?两年不见了,这么个破地方就把我打发了?”然后故作失望的摇头。
“尝尝鲜嘛,鲍鱼吃多了,总还是要吃些泡菜的。叶大医生在国外待了那么久,偶尔体验一把乡土人情不好么?”古彦泽说的面不改色,眼睛却不时向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寻什么。
叶凡一的表情有些干,自然发觉了古彦泽的古怪,倒也随和的端起面前的杯子,用茶水仔细洗了洗,倒了些啤酒,勉强喝一口说:“你也知道我是学医的,不卫生的东西,是肯定咽不下去的。得了,这次就饶了你,可是你得记住,你还欠我一顿大餐!”
他擦干嘴角笔挺的坐着,抽了抽镜框,那动作优雅得与这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却突然嘴角一挑,侧脸看向林恰恰道:“林小姐看够了没?我的下半身可有什么脏东西?”
林恰恰的双眸,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叶凡一的大长腿上移开,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叶先生,你以前学过跳舞么?比如民舞,或者芭蕾?”
她认认真真打量着这个外表俊美,内里有几分阴柔气的男人,如何都不相信气质脱俗,身材修长的他是没受过半点形体训练的。
林恰恰还在思考,并未察觉叶凡一的脸上浮上了一层阴霾,他闷闷的抿了一口啤酒,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
林恰恰却十分白目,意犹未尽的补充道:“你肯定学过舞蹈对不对?你看你这身材比一般男人瘦弱吧,手长腿长骨骼也纤细,没有寻常男人的粗犷气,模样也清秀,完全就是练舞的料嘛!”
“完了,你直戳某人痛处。”
古彦泽的魂,总算被林恰恰的话给钩了回来,他扑哧一笑,却不做解释,只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
痛处?跳舞很见不得人么?你丫的脑袋和屁股组装反了吧?
林恰恰望着这完全不懂艺术的男人,满目鄙夷,懒得跟他理论,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觉得跟这种人废话绝对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叶凡一看着面前这滔滔不绝,一脸期待的女人,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起来,手脚一僵,舌头打结道:“还,还能看出我练过舞?”
对他而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简直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叶凡一很郁闷,难道学过舞蹈,长相阴柔,就代表缺乏男子气概么?
年幼无知时,母亲以舞蹈班美女众多为由,诱哄叶凡一学习过三年芭蕾。可在那男女分班教学的课堂上,叶凡一美眉没见着,却被自己周遭的同伴嘲讽,说跳舞的男人都缺乏阳刚之气。
为此,他曾有一小段时间郁郁寡欢。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叶凡一从初中开始学习跆拳道,强健体魄的同时,还取得了黑带六段的高水平。然后,他不惜与古彦泽这等问题少年厮混,常年四处惹事打架、泡妞寻.欢,只为了表明自己是个性取向正常的,带把的汉子。
如今被这初次见面的女人这样一讲,心立刻凉了半截。
“别太在意,外表就是个虚壳,你叶凡一不是纯爷们儿,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了!这点我绝对可以证明!”古彦泽坏坏一笑,伸手便在叶凡一大腿狠狠摸了一把。
“好笑么?”
叶凡一摇摇头,一把甩开他的手,颇为无奈地说:“你就别添堵了,好端端的一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准得变味儿。”
他不再纠结于此,思索一阵,清了清嗓子,假装漫不经心,却面露温柔期盼道:“那个,瑾儿还好么?”
古彦泽眉眼含笑的看着故作自如的叶凡一,心想,你果然还是憋不住的!一撅嘴,表情无奈地说:“怕是好不了了!”
他意味深长地冲叶凡一挑挑眉,头朝林恰恰的方向轻轻一偏,那诡异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指,然后拍了拍叶凡一的胸口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给了你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呀兄弟,如果不希望你钟意的女人成为我的附属品的话……”
“不会的!”叶凡一斩钉截铁的打断他,眼神里满是坚定和不容置喙。
他喜欢曾秘书?林恰恰顿悟,感叹这帮龟蛋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她笑了笑,露出一脸的蔑视,一言不发的坐着。
三人所在的餐馆,是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一间八十平米的烂瓦房。店面设施陈旧,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摆放着。虽说打扫的还算干净,但那店内灯光昏暗,总叫人心里毛躁躁的。
难怪叶凡一要嫌弃,眼下就连林恰恰都很惊讶,古彦泽这种挑三拣四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里用餐?
可别看这餐馆破旧,生意却是极好的。由于紧邻某大专院校,价格实惠菜品又丰富,到了用餐时间,若是没有提前订座,根本没有空位。
服务员很快将古彦泽点好的菜一盘盘端上来,态度亲和,速度敏捷,嗓门儿也大得出奇,“三位慢用,还差一盘青菜就全部上齐喽!”
叶凡一捂了捂被这高分贝的人嗓刺激得发疼的耳朵,表情幽怨,脑袋晕沉沉的。毕竟在国外温文尔雅惯了,实在有些适应不了祖国人民的热情。
三人各自静静坐着,全都盯着盘中卖相过于朴实的食物,各有所思。
这半年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林恰恰算是体会深刻,在外打工赚钱的日子,每天能按时吃顿饱饭就是幸福的事,哪儿还有心思理会食材是否干净,是否有营养价值?
她看了看那油亮亮的西兰花炒虾仁,色泽饱满,香气扑鼻,顿时味蕾觉醒。咽了口唾沫,夹起一块虾仁就往嘴里送,咀嚼两口,却怔住了。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样子傻傻的。这相似的口感,相似的味道,相似于妈妈所做的家常菜,林恰恰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品尝过了。
她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反常,于是低下头,吃的狼吞虎咽。
叶凡一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了,他怔怔地盯着大快朵颐的林恰恰,似乎很难理解,她如何能将这油乎乎的东西吞得下去。
他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纠结许久,终究在服务员放下那盘炒得有些翻黄的青菜时落了筷子,夹起一根菜叶放进嘴里,不厌其烦地咀嚼,就是不往下咽。
“偶尔一次,死不了人的!”
古彦泽看他那极为勉强的模样,振振有词的劝说着,而他自己却纹丝不动。直到发觉身边二人都齐刷刷抬头盯着他,骑虎难下之时,才鼓足勇气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不知是否被辣椒呛住,他的眼睛瞬时通红而湿润,一口吐了出来,破口大骂道:“这破东西真tm难吃!”
“有种你去柬埔寨给大象洗半年屁股,保准回来吃馒头都能品出鲍鱼的味儿。”
林恰恰满不在乎的说着,实在见不惯他那一脸自负的拽样。况且这地方是他自个儿选的,又没人胁迫他,哪儿有自己犯贱还责怪别人的道理?
猝不及防的是,古彦泽却在这时候一把抢过林恰恰手中的筷子,“啪”一声仍在地上,转身冲不远处的服务员喊道:“麻烦给这蠢货换双筷子!”
“你!”
林恰恰怒火中烧,实在受不了他不厌其烦捉弄人的幼稚行为,可刚想抱怨一通,就被他的又一惊人举动吓得哑口无语。
待那服务员走远后,古彦泽随即便俯身在墙角边捣腾着什么。
他忽然挺起身子,将手里握着的纸巾用力一捏,再把那纸巾摊开来。顿时,只见一只两厘米长,脑浆爆裂的小强就这么稠糊糊的黏在那纸上。
而他居然神色自若的,将那纸巾对准青菜轻轻一抖。于是,那小强便高台跳水般一头扎进那黄黄的汤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