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琦琦小说 > 青春校园 > 如歌:新疆石河记忆 > 第二章 梦回往昔(1)

如歌:新疆石河记忆 第二章 梦回往昔(1)

作者:凌轩如岱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9-13 22:57:35 来源:平板电子书

2006年8月底,我拿着石河大学录取通知书,背着厚重的行囊,独自一人,前往遥远的新疆报道。

踏上西去的列车时,我才发觉自己如此孤独。第一次远行,便去如此偏远的地方——相隔3000多公里,一个位于新疆,名叫“石河”的陌生之地。仅听它的名字,便使人感到无比荒凉,更别说要过去上学了。然而,对于高考失利的我来说,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成了我不甘心复读的唯一救命稻草。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漫长的夏天,相较于再拼搏一年的煎熬,我更强烈地渴望拥有一张可以逃离这片失落和自卑之地的车票,即便这是一张“破船票”。

填报志愿时,“石河大学”并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父母文化不高,加上忙于跑长途运输,对我填报志愿基本没什么建议和帮助。倒是在北京工作的堂哥,对我很是关心。借休假回老家省亲的机会,特意帮我出谋划策,并向我推荐了这所大学。

“这个学校不错,属于二本院校,虽然在新疆,但听说教学质量不错,以你的成绩,到不了本科线,专科线还是很有希望。”

见我有些犹豫,堂哥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直板按键、带上网功能的诺基亚手机(当时,能上网的手机还是稀罕物),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找到一条关于石河大学的介绍,然后读给我看。

手机屏上的字很小,照片也不大,且是黑白的,看不清细节,但那张满是高楼的大学全景图,无疑说服了我。

石河大学的专科专业只有三个:应用化学、数控技术以及食品加工——都不是我的兴趣所在。堂哥知道我学理科,且化学成绩还不错,就建议我报考应用化学专业。出于对堂哥的信任,我便将其作为了报考的第二志愿。

志愿填报好了,但我还是有点犹豫,因为这所大学实在是太远了。堂哥鼓励我说:“远点怕什么,男子汉就应该出去闯荡闯荡!”

我被堂哥的话打动,不禁有些踌躇满志。

线上填报完志愿结束后,我一等便是20多天。其他同学已经陆陆续续收到通知书了,只有我“望眼欲穿”。

这时,高中母校已经为复读的学生开课了。父母也劝我不如先去复读,等通知书来了再退学也不迟;大伯也转述堂哥的话,让我耐心等等,不要着急。

结果,一复读便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整日心神不宁,每天都去学校的信件收发室查看,询问是否有自己的邮政信件。

然而,每次激动地过去,最后总是失望而归。眼看第一批、第二批录取都结束了,我渐渐感到了希望幻灭般的怅然与无助。本已做好“寒窗苦读又一年”的准备,结果却盼来了意外的“柳暗花明”。

8月初的一个下午,我正做着作业,忽然被代课老师叫去收发室,说有我的信件。

当拿到那个牛皮纸信封时,封面“石河大学”几个大字,让我一阵心跳加速。

打开信封,一张单折页的红色录取通知书便映入眼帘——“我终于被录取了!”拿着录取通知书,我激动地差点喊出来。

跟代课老师说明来由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包行李,骑上自行车,一路迎着炎阳,昂着头、挂着笑,向家的方向骑去。

考虑到路途遥远,在家里放松20多天以后,我便决定于开学前5天(8月27日),去学校报到。

母亲提前给我打包了行李,包括换洗衣服和路上的吃食。怕我水土不服,母亲非要给我装一小瓶家里的泥土,让我带到学校去。

父亲因为忙坚果生意,不方便送我,见我已是20多岁的大小伙子,对我也表示放心。临行前,父亲把一张银行卡递给我,并嘱咐我保存好,办理入学手续的学杂费以及部分生活费全都在里面了。

洗漱用品可以直接在学校买,被褥、枕套等床上用品,学校也会准备,这使我坐车减轻不少负担。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塞了满满一大包,使我每走一步,都感到十分吃力。

这时,我又隐隐期望父亲或母亲能够一路相随,以便帮我分担一些重量,而在漫长的列车上,也能有所照应——不过,这种对父母的依赖感还是转瞬即逝。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开往乌鲁木齐的直达车次只有一趟:由北京西首发的Z179次列车途径河北省会石家庄。于是,我从县城坐汽车到石家庄客运站,然后再提着大包,换乘公交到石家庄火车站。上午从家出发,到火车站时,不到中午12点。

满心欢喜地跑到售票窗口去买票,却吃了一个“闭门羹”——晚上9点出发的Z179次火车票已经售完,只能买第二天的,而且硬座余票已不多。正在我犹豫要不要买时,第二天的硬座票已被电话订票的乘客买光,我只好急匆匆买了一张无座票——初次买火车票,傻呵呵地不知变通,不知道可以电话定,也不知道可以提前一周买,直到第二次买票,我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是后话了。

被打个措手不及,我不免有些失落。而更使我忧虑的是,上车前的这30多个小时应该如何度过。石家庄虽是省会,但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走近她。石家庄对我而言,有点人生地不熟。一无亲戚,二无好友,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广场上,我竟感到异常无助。

学着其他乘客的样子,我也将大包堆到车站靠墙阴凉处,然后一屁股蹲坐在包上,一边休息,一边思考接下里应该怎么办。独在异乡,吃饭和住宿是最要紧的两件事,等休息差不多了,我开始查找附近能吃饭的地方,等填饱肚子,再考虑晚上住哪里。因为天黑尚早,供我思考和找寻的时间也很充裕。

沿着火车站西广场的天桥,走到火车站北面的马路边上,一眼便瞧见了好几家紧邻广场的饭馆:有固定店面,也有临时撑起的塑料顶棚,饭菜种类也不少,有刀削面、炒饼、炒菜、饺子等等。火车站人多,饭馆及饭菜种类多,一点也不奇怪。

我提着大包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家炒饼店坐下来。炒饼的味道很一般,但胜在价格实惠。能扫除饥饿感,是第一要紧的,好不好吃已经无所谓了。

填饱肚子之后,我便重新回到火车站广场,漫无目的地来回闲逛。

8月的天气异常燥热,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空气里滚烫着阵阵热浪。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因吸收了太阳的能量,不一会便灼热难耐。

广场中央有一组纪念石家庄解放的人物雕塑。几个红军手擎党旗,昂首挺胸,目光坚毅,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古铜色光芒。

雕塑下面,有两个拎着条色花纹大手提袋农民工模样的中年人,在热浪的侵袭下,躲在阴影里避暑。满是灰土和油污的浅蓝色跨带背心黏在皮肤上,成为黑白分明的分界线:裸露的地方是铜黑色,背心遮挡的地方则显出原本的土黄色。

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不顾个人形象和路人异样的眼光,一屁股坐在用报纸铺就的地面上。自顾自地拖了鞋子,漏出两只破洞的袜子,给双脚散热。上身也没闲着,穿的T恤早已湿透,索性脱了下来,露出一身赘肉,汗珠则如雨水般汩汩而下。

火车站进站口的墙角阴凉处,几个年轻人则倚靠在行李箱上,一边闲聊,一边用杂志当扇子来回摇着,企图扇走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燥热。

因是第二天的火车票,候车室不让进,我只好继续在广场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走累了,便躲到距离几个年轻人不远处的阴影里,把包放在地上,躺在上面休息。

无事可做,独自一人百无聊赖,便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精简版《牛虻》,便通过与主人公“牛虻”对话,打发时间。

火车站顶端有一口大钟,共有四个相同的面,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可以看到相同的时间。大钟每到整点都会响一次,响声清脆,远近可闻。响声的次数和当时的时间有关,且采用12小时制。一点响一声,两点响两声……以此类推。

当大钟响过6声之后,时间便来到晚上6点。

傍晚时分,晚霞映照着四周的高楼以及广场上匆忙的人流,让这熙攘间的热闹和生动,多了几分五彩斑斓。7点入夜,太阳遁入西山,燥热便开始褪去。夜风微起,掌灯时刻便到了。

火车站西广场四周探照灯一般的大灯高高地照着,将整个广场照得透亮,黑夜无所循行。不远处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无数汽车的尾灯组成一副“飞走龙蛇”的朦胧写意画。

照旧在附近的面馆吃过晚饭后,我便准备再进候车室碰碰运气。结果刚想硬着头皮蒙混过关,却被检票员拦下。一看我的车票,便告知我不能入内。我只好悻悻地再次回到广场上。

对坐火车的人来说,晚上是最难熬的。进候车室的办法行不通,我便只好继续想其他办法。熬过今晚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一间旅店,花钱住一晚上;二是找一个网吧,包夜凑活一晚上。对我而言,第二个办法最为经济,没有不选择的道理。

那些年,正是网吧兴盛的时候,无论是街边明亮的店面,还是小巷的奇角旮旯,随便走百米,你总能找到一间网吧,尤其是人流量大的火车站或汽车站附近。

我一边向开饭馆和商店的老板打听,一边四处摸索着找寻。过天桥,绕过1条街,又钻进一条巷子,终于在一个写有“英雄网吧”的霓虹牌匾下,找到了一家位于二楼的小网吧。

5元1小时、15元包夜(至次日6点)的价格还算公道,在网吧小哥的授权下,我找到一处两面靠墙的隔断角落坐下。网吧里此时人不多,我把大包放在靠里的座位上,便精神抖擞地包夜到天亮。

从网吧出来,天已大亮,只是街上行人不多,大部分人还在沉睡。在附近早餐店吃完早饭,准备再去火车站候车室碰运气,结果又被拦下——晚上9点的火车,最多提前4小时进站,这意味着,我至少还得再等10个小时!

几乎把昨天白天的日子又重新过了一遍,待大钟终于一声不差地敲过5下之后,我便背起所有行囊,仰起头,跟着人流往候车室走,这一次果然顺利无虞。

候车室很大,但人更多,共有两排座位,但基本座无虚席,更多人则坐在地上,或干站着。检票口共有6个,每个检票口都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车次名称,对应着这一列的候车车次。

进站前,我特意买了面包、牛奶、火腿肠以及矿泉水,一部分当晚饭,一部分当成火车上的餐食。因担心在火车上吃不饱,一不小心就容易准备过量:以为在火车上会跟平时一样,一顿三餐,结果总忽略活动少,能量消耗少,无需补充平常份量的食物。大学三年,往返新疆数次,我却每次都吸取不了教训。

火车开始检票后,我随着人流进入对应的车厢。因为无座,便随机移动到洗手池的位置站下。此后,火车坐多了,我才渐渐摸索出无座票坐车的窍门——即一定要找靠近上车门或洗手池的位置。

前者位置相对宽敞,一路上可蹲可坐。不好的地方在于,遇到车门开启,需要给上下车的旅客腾出空间。不过有时候运气好,刚好选在了面对铁轨的车门,一路上就不需要起身了。此外,还有一点不太好,就是这个地方往往也是吸烟区,厢壁上挂着一个金属灭烟盒,很多有烟瘾的人会聚集到这里抽烟。微弱的排风扇无法及时排除烟雾,坐在此处的旅客便会被动成为“二手烟民”。

洗手池的位置也有好有坏:好的地方在于,有洗手台或者垃圾桶可以坐。垃圾桶是一个金属小圆筒,顶部是平的,虽然面积不大,且摆放在角落里,却为无座的乘客提供了暂时坐下休憩的方便。当然,不好的地方也不少:一来挨着垃圾桶,难免会有脏臭和各种异味;二来每每有人盥洗,便要让出位置,十分麻烦。不过,一旦这个位置被脸皮厚的乘客霸占了,这地方便会成为黄金宝地——不仅可以放行李,还可以成为永久的坐席。此后,过来盥洗的人,一看物满人挤,便只好放弃念想,悻悻而归。

上大学的这三年,我享受过2-3次这样的待遇。

好位置之外,也有不少差位置。比如车厢的弹簧连接处,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随着火车的颠簸,弹簧也会跟着左右晃动,坐着尚且难受,更别说站着了。除此之外,车厢过道同样不是好位置。虽然有座位可以依靠,别人因故离开座位,可以暂时坐下来歇歇脚,但更多时候需要应对前来后往的人。你占了过道,别人要过去,你便要不停地给人让地方。更恼人的是,列车员总是推着装有某地特产、盒饭以及各种零食的小推车,在各个车厢之间,来回不停地叫卖。要想顺利通过,往往需要发动所有占用通道的人依次让出位置。

虽然昨晚通宵了,但我今天白天并不觉得困倦,可上车之后反而困意浓厚。见旁边的垃圾桶可坐,便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上去。然后洗手台上垫一个斜挎包,找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趴着酣睡起来。这“厚脸皮”的举动自然劝退了不少过来盥洗或丢垃圾的乘客。但我实在太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年坐火车实在无聊,没有手机、也没有平板,书懒得看,除了睡觉,也确实无事可做。因此,睡觉反而成了最大的消遣。加上车上温度适宜,困意较以往更甚。当然,这种困睡多是半小时至几小时不等的短觉——毕竟,火车上不同于家里,即便睡觉也要留个心眼,没有人会神经大条到一睡一整宿。

路途的漫长和乏味让人忘记了时间,甚至空间,我只觉得睡了醒,醒了继续睡,一觉又一觉,仿佛永远睡不完。窗外的色彩只有两种,明了转黑,黑了又转明,黑白交替间,火车一路往西,一点点往新疆走。

被牢牢限制在狭小的洗手池边,不知道具体身在哪一省哪一市,难免有一丝莫名的恐慌。目的地是个未知的黑洞,强大的引力拉我靠近。而出于对陌生城市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期待,这双重情绪杂糅在一起,更让这趟旅途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去石河市以前,我对其一无所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是中国最大的省份,面积达六分之一。但我出生的这19年,从未踏足过,甚至连全称都念不对。对其下辖的一个市区——石河市,更是知之甚少。于我而言,那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未知国度。

他们的生活习俗是怎样的?当地的饮食习惯和气候环境我能否适应?能否和当地的少数民族友好相处……一路上,种种疑问和担忧,不断地在我的脑海盘旋,久久不散。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我不愿留在河北老家复读。而这信念如此笃定,也使自己吓了一跳。

深层次想,不单是因为自己梦想着去大城市闯荡,想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而更多可能还是一种“青春叛逆”的心理在作祟。不过,多年后表明,不管当初多么“离经叛道”,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距离故乡最近的地方定居,并在心灵深处拥抱和接纳了“父母在,不远游”的通俗情结。

经过30多个小时的颠簸,在历经16站,横穿河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五省之后,火车终于开进新疆。一路上,火车在平地和山峦叠嶂间交替穿行。越往西去,崇山峻岭愈多。因为要穿过太行山脉、秦岭山脉等区域,火车免不了要过隧道。其中,秦岭隧道群尤其长。这些隧道工程规模宏大,建设难度极高,其中一个隧道的长度超过半小时车程。火车穿行期间,仿佛穿越一个地下的世界。由于长时间在隧道的环境中,加上火车速度快,人的耳朵会不自觉地闭合起来。在火车回到地面,重见阳光之后,耳朵里便一阵嗡嗡声。需要使很大劲儿,咽一口唾沫,才能从短暂的耳朵生疼,类似失聪的感觉中恢复过来。这种疼痛不同于坐飞机——坐飞机脑袋只是嗡嗡响个不停,下飞机后,耳朵便安静了。而坐火车穿隧道,却有种内外压强差存在,耳朵就像忽然被压扁的足球,需要费好大力气,才能重新吹涨起来。只要有一次这样的经历,你便能深刻体会劳动人民的不易,并对当初隧道施工的艰难和不易感同身受。

穿隧道,爬山脊,穿荒野,随着火车的上下起伏和蜿蜒前行,你仿佛也跟大地一起经历了进化的历史。层峦叠嶂的山脉一路绵延,一度给人一种置身无边巍峨的感觉,只觉自身渺小如蚁,如沙漠中的一粒粉末。随着纬度抬升,火车逐渐进入新疆腹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来到平均海拔达4000米的中纬度区域。如此高的海拔,对于常年居住在中部及沿海地区的人,确是一大考验。来之前,我也有这样的顾虑。然而,平均海拔并不等同于所在地区的真实海拔。比如新疆的首都-乌鲁木齐市,虽然也是一座“山城”,但不是重庆那种山峦叠嶂,地势起伏非常明显,也不是兰州那种峡谷式的地貌,而是夹在所谓的“三山两盆”(天山、阿尔泰山、昆仑山与准噶尔盆地、塔里木盆地)之间的特殊地貌。中心市区多位于盆地和平原之上,平均海拔不过800米。

因此,对于初次来这里的外地人来说,并不会出现明显的高原反应。而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也打消了我对于“新疆=高原”的偏见。

中国总共有5个少数民族自治区,新疆是其中之一,就面积(166多万平方公里)而言,新疆也是中国最大的省份,占到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新疆名称的由来,据说源于清朝光绪十年(1884年),清政府正式设立新疆省——所谓新疆,即“故土新归”的意思。

多数人对新疆特产的认知,多限于哈密瓜、葡萄干以及和田玉这三样东西。殊不知除此之外,还有和田大枣、库尔勒香梨、阿克苏苹果、枸杞、巴旦木(类似扁的核桃)等诸多特产。

作为新疆省会,乌鲁木齐市总面积达1.38万平方公里,汉族、维族、哈萨克族、回族等多民族混居,当地语言则以普通话、维吾尔语、哈萨克语等为主。

而我要去的石河,却是汉族人占绝大多数(约90%),少数民族只有10%左右,其中回族和维族略多。这主要源于当初王震将军应党和国家号召,带领兵团到新疆垦荒戍边,并逐渐扎根,随即引来更多汉族人定居。石河也由当初的一片荒漠,逐渐演变成为今日的“戈壁明珠”。

火车越往西去,荒凉感越明显,凭着道听途说和自己的猜测,我一度为自己将来的大学生活感到抑郁。到终点站乌鲁木齐,出了火车站,看到周围林立的高楼,眉头才逐渐舒展。然而,看着四周起伏明显的地势,以及三面皆见朦胧远山的景象,仍旧有些五味杂陈——从小生活在平原地区,竟对山城形成了一种莫名的落后偏见。

去往最终目的地石河,还需要再换乘长途客车。在火车站出站口有专门举着牌子的石河大学志愿者(通常是大二或大三的师哥师姐组成)在等候,前去石河大学报道的新生,只要上前询问,便有另外的志愿者领着新生,步行5-6分钟,前往火车站附近的长途客运站。

我提着行李,和另外六、七个同样揽着大包、小包的大一新生,跟在一位个子不算高,身穿石大校服、头戴橙色遮阳帽、脸庞清秀、异常热情的短发师姐后面。一路上,这位短发师姐嘴巴几乎没停下过,一边询问每个人的专业,一边报菜名似的,准确说出该专业所属的学院及所在的校区——石河大学共有南、北、中三个校区,录取通知书上有简单的标示出来——每回答完一个,便跟着一声爽朗的笑,仿佛是对自己回答正确的犒赏。

当问我是哪个专业的时候,我回答说是:应用化学。她照例抢答说:“属于化工学院,在北区。”见我摇摇头。她便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不是化工学院吗?”

“不是,是高教学院。”

“噢,想起来了,高教学院确实有这个专业,那是在中区啦!”见我点点头,她又得意地笑起来。

依次问完大家,短发师姐接着开始简单介绍石河大学的状况,从学校规模到在校人数、从院系设置到校园美食,仿佛校园导游一般,全都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从她的讲述中,能看出她对学校的热爱,而这种热爱也感染了不少大一新生——包括我在内,也被她这种自信与自豪感,冲淡了几分远离家乡的愁思。

长途客运站的入口在一个长长的斜坡上,当我们走进写有“乌鲁木齐市长途汽车客运站”几个大字的拱形大门时,已经有一辆车身两侧喷有“石河大学”字样的蓝色大巴车在等候了。短发师姐领我们到大巴跟前,跟车旁的另外两名师哥做个简单交接,跟我们挥手告个别,便转身回火车站继续接其他大一新生了。我们几个人则在两名师哥的引导和帮助下,将行李塞进大巴车的侧面行李厢,然后依次坐进几乎满员的大巴车内。

人满发车,而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在车外抽烟的司机师傅,被其中一名师哥催促一声,便猛吸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蒂丢在地上,一个箭步冲回驾驶席。在一阵沉闷而有力的发动机轰鸣之后,大巴跟着微微晃动。司机在熟练的一顿挂档、打弯、点刹、俯冲、踩油门等组合操作之后,大巴便稳稳当当地向140公里外的石河市驶去。

从乌鲁木齐到石河的地势高低起伏,给人一种如在山中穿行的错觉。窗外是一大片苍茫,未开垦的荒野,枯草遍地,尽管是旺盛的夏季,却处处透露出荒凉。汽车开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郁郁葱葱的夏日景象。

坐了近36个小时的火车,此时倍感浑身疲惫,整个身体仿佛过度使用的机器,再不保养,就要散架了。在大巴的匀速行驶下,困意开始再次撩拨眼帘,不知不觉便闭了眼,靠着前排的椅背睡着了。

待醒来时,大巴车已逼近石河的行政区域。再向窗外眺望时,除了越来越近、越来越频繁出现的各类建筑物,还有四处葱郁的五颜六色,仿佛一个异度空间突然向我铺陈开来——终于从“黑白世界”进入“彩色世界”!

我顿时来了精神,禁不住期待石河市能带给我哪些惊喜。待大巴车缓缓驶入市区道路时,四周变得更加明亮且开阔。道路两旁尽是人工种植与摆放的各色漂亮花卉,有牡丹、芍药、串红、雏菊、蝴蝶花、紫竹……,红的、粉的、黄的、紫的,五彩斑斓,蔓延数百米,使人不忍眨眼。从此刻开始,我对石河的印象开始大为改观。

在穿过一条长长的、笔直的两旁及中间隔离带种满花卉的街道之后,大巴车便稳稳停在一个没有明显校园标志的门口。我们在两位师哥的指引下,依次下车取行李,然后便相跟着,往校园里走。

“这是中区南门,马路南面是南区,中区再过去是北区。”其中一个师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经他这么一说,个别新生便拿出录取通知书,确认位置及方位——录取通知书上附带的校园地图很简化,基本只能看个大概。

经师哥介绍,大家才了解到各区的学院布局:中区以文学艺术学院、体育学院、外国语学院、政法学院等为主;北区以农学院、科技学院、计算机学院等为主;南区则以医学院、药学院等医学相关学院为主。中区面积最大、北区次之,南区最小。

走在校园里,跟大家一样,我也是满眼欣喜与好奇。穿过一排干净整洁的法国梧桐树,左侧看,是一个能容纳全校数千学生的露天运动场,里面有几个穿短袖运动套装的学生,在绕着红棕色的塑胶跑道跑步,跑道中心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高羊茅草坪;右侧看,是一个5层楼高的室内运动馆,需要拾级而上才能进入。再往前走,是一大片篮球场区域,四周用粗壮的绿色铁丝跟外界隔离开,东西南北各有一扇敞开的门,里面则按照“3、6、3”的南北格局,分别摆放着篮球架。中间的6个篮球架,两两相背。其中,北侧中间的位置,正在举办5V5篮球比赛。蓝队和白队球员奋力争抢,激战正酣。外围一圈男女屏息观战,每每进球便一阵掌声和欢呼声。阳光正好,青春的汗水浸透了激战双方的身体,也洒满了整个球场。

为了方便学生,学校统一将“新生报到处”安排在中区的明德楼下。明德楼位于中区中心偏北一点,正面对着中区北门,背面则对应着中区雕塑广场。明德楼是一座“门”型的双子塔式6层教学楼,其中5层和6层相互连通。顶楼竖着“石河大学”四个金属楷体大字。报到处就位于“门”下面——几排桌子一字排开,分列两侧,每张桌子都有一个桌签,写着学院的名称,每桌后面都有1-2名学生坐等新生上前登记。

在师哥的带领下,我们各自拎着行李,从中区南门拐几个弯,来到报到处报道。在报到处做登记,缴学费,然后便有专门的生活委员安排大家去对应的宿舍楼办理入住手续。

因为专业和所属的学院不同,我们一车人被分配的宿舍也大相径庭,中区、南区、北区的都有。各自完成报道之后,大家便分道扬镳。小部分性格外向的人,会因一路上的沟通交流,成为大学时的好朋友、恋人,甚或一辈子的羁绊(谁知道呢);而大部分人会各自潜入大学人海,从此成为路人。偌大的校园,人与人之间看似近在咫尺,但要跨过彼此的心理屏障,也绝非易事。

我被分在中区5号楼2单元203室,距离明德楼不远,但需要绕一段路。不想等集齐5-6个人,再由生活委员带路去宿舍楼,我便拎着行李独自离开了。

生活委员告知了宿舍的具体位置,但因对校园不熟悉,还是免不了走冤枉路。为了快速而准确地找到宿舍,每到一个路口,我寻人便问。被问到的师哥、师姐也都异常友好,微笑着一一指给我方向。对于初入大学“象牙塔”的新人,尤其是我这种千千迢迢、跨了好几个省市、举目无亲的异乡人来说,有这样热情的师哥师姐,无疑使人倍感亲切和温暖。对一个城市的初步印象,往往取决于当地的市民表现;而对一所大学印象的好坏,同样如此。多年后,我仍对当初与石大师哥师姐的点头之交无比怀念,而对某些城市市民的冷漠耿耿于怀,以致大大影响了我对该城市的印象。

在一名身材壮硕师哥的友好指引下,我终于来到5号楼宿舍楼前。

5号楼是由两栋看起来很新的5层楼建筑组成,中间有个小院,宿舍楼分列南北两侧,西侧是一个小卖部,东侧靠近大门则是宿管办公室。

5号楼共有4个单元,北向由东向西是1、2单元,南向由东向西是3、4单元。每单元每层大约8-10个房间,每个房间根据空间大小,可以摆放3-5套上下铺,可住6-10人。

小卖部店面不大,常卖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是由一个包着典型民族头饰的年轻维族女人开的,她汉语说的还算流利,有学生买东西,能够很轻松地用普通话交流。跟家人聊天时,则常常是维语。

宿管办公室共有2个阿姨,都是汉族人。宿管工作实行轮班制,办公室有一张办公桌,主要处理日常宿舍相关事务,办公室里屋是个不带窗的小屋,里面摆放有一张单人床,是她们休息的地方。

宿管阿姨对同学都挺热情,几乎有求必应,除了处理宿舍杂事,有时也会帮同学解决情感上的问题。

除了管理宿舍,两个宿管阿姨还合伙经营着一家电话厅业务。

2006年那会,移动电话刚刚风靡校园,但对很多学生来说,平均2-3.5角/每分钟的话费还是有点小贵,而固定电话因为收费便宜,长途1.5角/每分钟,市内只要0.5角/每分钟,因此受到无数大学生的欢迎。

中区北边靠马路的“科技一条街”(一条经营各类数码、电子、图书等业务的沿街商铺),已有2-3家经营电话亭生意的店面,而且生意红火。

嗅到了商机,宿管阿姨也快马加鞭。不到一周时间,便将原来作为库房,如今有一多半空间闲置、位于3、4单元的地下室改造一新,弄上几个条桌和隔断,摆上10余台固定电话,再放上10多个长腿圆凳,便开门做生意了。

开在学校的小卖部和电话室,基本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因为学生多,需求大,所以这类商业形态从不缺生意。当然,想在学校做生意也是有门槛的,没有一定的关系基础和经济实力,是很难进入和做起来的。

按照张贴在5号宿舍楼大门口墙上的公告,我先到宿管办公室领取床上用品:共有一个棕榈床垫、两套蓝色的枕巾枕套、两个蓝白格子床单、两个纯蓝色的被罩、2个被子(一厚一薄),外加一个枕头。因为东西多,我手里又拿着行李,便只好分两趟来取。

2单元位于北向西侧,紧邻西侧的小卖部。从宿管办公室出来后,我便有些走路兴奋。一边猜测着室友们的样貌、籍贯和民族,一边期待着大学三年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2单元门口有两扇前后均可推拉的白色木门,木门正对面靠右一点是楼梯。楼梯不高,但稍有点狭窄,仅够两个人上下。

来到二楼,面对左右两侧楼道,我却犯了难,不知应该走哪边。此时,从右边过道过来一位同学,我赶忙上前询问。

“同学你好,请问203在哪儿?”

走近了我才发现,这是一位梳着斜分头、面庞干净,身体瘦削,走路微驼背,但脚下生风的清秀男生。或许为了显得成熟,嘴唇上方一对浅浅的“八字胡”,给清秀的脸上,增添了成熟男人的特有气质。

“那边就是。”上下打量我一番,这位同学微笑着用右手指向来时的路,然后便急匆匆下楼去。他右手腕上那支银灰色的机械手表,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来到一个还算宽敞的中厅。中厅右边靠窗,上面晾晒着一双不知是哪位同学的红色篮球鞋——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一行为多么危险,直到后来我在此丢了一双新买的、只穿了一次的白色运动鞋。

大厅左侧是盥洗间和厕所,西侧靠墙、挨着盥洗间的角落,有一台四人坐的组合式金属桌椅——这个桌椅,日后成了我一个人遐思、读书、写稿子,以及吃饭的绝佳所在。

穿过大厅,前面便出现四个房间,左右各两间。右手边由外及里依次是201、202,左手边由外到里依次是203、204。203的房门半开着,走到跟前,我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标准的六人间,总面积15平左右。三张长约2米,宽约1.5米的不锈钢材质上下铺分列左右两侧:右侧两张,左侧一张(靠窗)。每张床的下面各有两套分列左右的金属储物柜,供学生放日常用品,上下铺的人刚好一人一套。储物柜空间不算小,宽度半床,深度近1.5米。平时放个被子、少量衣物、脸盆之类,绰绰有余。中间的通道约1.8米宽,将宿舍门和面积达4平米的方形窗户直线连接起来。窗户下方有一套木质桌椅,一个桌子配两个凳子,这在宿舍里算是标配。

每张床的床沿都有标号,从上到下、由外及里、从右至左,依次是1号-6号。三位舍友,或坐或躺在自己的床上,其中两个人正彼此攀谈着。

我的床是2号,即下铺靠近门口的位置。找到了床铺,我便迫不及待地把东西一股脑丢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然后一边用手扇风,驱赶燥热,一边拿卫生纸擦汗。

这时,我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三位舍友。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一位长发、圆脸、小眼,身材微胖,但白白净净的男生,名叫王子铭,来自和田市——是的,就是产和田玉的那个地方。他斜靠在被子上,正面向另一个上铺的室友,侃侃而谈。

接话的是来自湖北武汉的王文彬。他半坐在3号上铺的床沿,戴一副枪灰色的无边框近视镜,面庞方正,透着一股文质彬彬。不笑时,面庞有些许严肃,仿佛有无限心事被人猜不透;微笑时,却像融化的金刚石,秘密无处躲藏。每次见到新同学,作自我介绍时,他总为自己的名字得意洋洋:“我叫王文彬,即‘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另一位舍友位于6号下铺,名叫高晓波,湖北鄂州人。他个子不算高且偏瘦,身高大约1米7,但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高晓波”三个字听起来很高大,但跟本人形象差距实在有些悬殊。后来等我们熟络之后,都不免开他的玩笑——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以半开玩笑的“**”来称呼他,从此他便有了“**”的昵称。高晓波是个能开得起玩笑的人,对于这个昵称,他倒也欣然接受。

此时,**正垂靠在垫高的被子上,面朝门口,借着窗户的光亮,旁若无人读一本名叫《三重门》的小说。

见有人进来,三人都下意识地齐刷刷看过来。出于礼貌,我便跟三人简单地打声招呼,然后下楼取第二趟床铺用品。

东西码齐之后,便跟其余三人简单寒暄几句,互相问下名字、籍贯等等。稍事休息,才开始整理床铺和储物柜。刚收拾停当,便听见门外一声喧哗,听声音很像刚才碰到的那个长发男生。他似乎再跟别人说笑,嗓门很大,门半开着,听得真切。

接着,声音越来越近,终于看到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猛然撞到门口的拖把上,立式拖把被这一突然袭击,一个大趔趄便直接和白色的墙壁“亲密接触”,留下一道不浅的拖把印。而门的惯性被卸掉大半以后,又部分反弹回去。

此时一个身影迅速闪入门内,我定睛一看:正是楼道碰到的男生。只见他一手端着浅绿色的脸盆,里面放满了牙杯牙刷、毛巾等物品,一手拿一打衣架,脸上挂着得意,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内。

“啊囊死给!你能不能轻点!”王子铭略带愠色。

“不好意思啊,刚才劲儿大了。”说着,长发男生便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新来的同学怎么称呼?哪里人呀?幸会幸会,我叫臧鹏飞,来自哈密——哈密瓜知道吧,我们那儿的特产……”臧鹏飞不仅话多,而且有点“自来熟”。王子铭和臧鹏飞比我早到一周,因此两人熟识的比较早,王文彬和**则是昨天到的,两人差不多前后脚。

臧鹏飞平时出门很爱打扮,尤其是见异性朋友的时候,必在镜子前仔细梳妆打扮一番。一旦事情办完,回到宿舍,则像变了一个人:衣服不洗、袜子乱丢、被子不收拾,有点邋里邋遢,加上姓氏发音和“脏”同音,后来我们都给他起外号,称呼他为“老脏”。

中学时,老脏养成了每两周把脏衣服打包带回家,扔洗衣机洗,然后再带着干净衣服回学校的习惯。导致他上了大学,仍有点“生活不能自理”。

“你的脸盆、牙刷哪里买的?我正准备去买?”床铺整理好以后,置办洗漱用品便是代办清单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咳!你稍微早来10分钟,我就带你一起去了!”老脏颇有些惋惜,“这是在澡堂边的一个小超市买的——出宿舍楼右转,大概走100米,然后再右转,直行30米,就能看到一个“洗澡堂”的竖牌子,上楼梯左拐进门,然后稍微走大概10米,再右转,就能看到一个小超市……”

老脏讲得眉飞色舞,但我听得有点晕乎。

“楼下超市没有?”我想简单一些,结果老脏却摇摇头。

“算了,我带你去吧。”老脏看出了我的遗憾和困惑,便停止继续讲述,索性放下东西,准备带我过去。

随他来到小超市,我便准备挑选东西。结果,老脏的热情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不仅告诉我什么牌子好用,哪款质量好,哪款便宜没好货,还懂不少日常使用技巧,比如牙刷使用前最好用盐水泡一泡,毛巾使用前最好先用清洗漂洗一下等等,活像一个出色的销售员。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老脏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一路上,老脏就像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跟我各种谈天说地。我本身有些内向,但在他的感染下,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同学之间本身便抱有一种莫名的纯真与好感,即便彼此初次见面,互相不熟悉,但从同一所学校,到同一所学院、同一个专业,及至同一个宿舍,互信的纽带也逐次增强。而此时,我跟老脏的关系,恰是明证。

再回到宿舍时,我俩已经成了比较亲近的舍友——短短半小时的相处,就有如此效果,其他三位舍友不免有些惊诧。

“臧鹏飞,你可真是社会活动家的料儿,跟谁都‘自来熟’!”王文彬见我和老脏有说有笑,略带讥诮地说道。

“作为新疆人,不得对远道而来的口里(新疆对内地的称呼)朋友,尽下‘地主之谊’么?”老脏脸不红心不跳。

“啊囊死给!”王子铭乜斜一眼,然后便微笑着嘱咐我说:“可别听他胡诌,臧鹏飞心眼可多了,别跟他学坏了。”

“老王,过分了啊!”臧鹏飞慌忙辩解道。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止,便见一个带着白色草编帽,身穿黑色汗衫、黑色长裤,脚穿黑色老式布鞋,皮肤黝黑,灰发蓬乱,额头有几道刀刻一般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也分外明显,走路微驼背,但精神饱满的中年人,拉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走进门来。

进门的一瞬间,我们都误以为他会是最后一个舍友,不免几乎同时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在看到一个个子中等、短发略卷曲、皮肤柔嫩、眼睛黝黑、嘴唇微厚,粗看有几分维族人特征的男生,紧跟中年人而入的时候,便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生名叫曹伟,来自新疆阿克苏。

“哎呀,行了行了,放这里就可以了。天不早了,老爹你早点回去吧!”见老爹还准备帮他收拾一下床铺,曹伟有些不耐烦。

外人看来,曹伟似乎对长辈很不尊重。但换做是你,当你的父母待你还像小孩子一样,对你各种操心和照顾的时候,相信你也会不自觉地表达出类似的感受。作为男孩子,尤其在外人面前,更希望通过自己的言行和举止,向长辈证明自己长大了,同时希望父母能用成人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那你照顾好自己。钱够不够花,要不再给你一些?”老爹始终有点不放心,从斜跨的腰包里,取出一只黑色的皮夹。

“哎呀,够了够了,不够回头你再打钱给我,不就行了!”曹伟阻止了老爹取钱的动作,然后便半推半就地,引着老爹下楼去。

看到老爹对曹伟的关心,不免让我想起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个木讷的人,不太会说话,但对我的需求总是有求必应。小学及中学时,每每需要用钱的时候,他总是不问缘由,立刻停下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从口袋里掏出我需要的钱数。怕我不够,往往每次还会补上一句:“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5元?”

这次父亲有意送我,但欲言又止。父母跑了十几年长途货运,年纪渐渐大了,加上家里有年老多病的奶奶需要照顾,父亲便把卡车卖掉,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平时做点坚果生意。母亲偶尔陪着进货或看摊位,但更多时候是陪在家里照顾奶奶。只有父亲雷打不动,只要不是刮风下雨,就天天往各处市集跑。

我体谅父亲的不易,便没有强求。不过,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上大学,且无人陪伴,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凄凉。对比之下,更让人生出几分难过。

这时,想起父母“到学校记得给家里打电话”的嘱托,我便疾步下楼,来到宿管阿姨经营的电话厅,给家里拨去电话。

接电话的是父亲,讲了没几句,电话便交给了母亲。母亲免不了又一阵嘘寒问暖,零零碎碎,各种嘱咐。

挂断电话,心底不免有一丝沉重,感觉自己成了无根的浮萍,终于远离熟悉的界域,四下只剩陌生,于是开始怀念温存的港湾。

不过,转而畅想更为美好的未来,想象着无限可能的大学生活,这愁绪也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新疆的跟内地大概有1.5-2小时的时差,天亮的晚,也黑的晚,作息时间自然也要顺延。内地一半是8点上课,12点下课;这里一般是9点半-10点才上课,中午1点半-2点才下课。

忙活完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下午2点。第一次来新疆,不知道有时差,以为早就错过了食堂的午饭时间,便寻思着去楼下的小卖部买点吃的,垫补一下。

我问老板娘都有什么吃的,回答说有面包、鸡蛋、牛奶之类——这些东西,我火车上已经吃腻了,便转身要走。这时,恰好有个带白毡帽、白净且高瘦的维族男青年,抱着一大捆单独用透明食品袋包装好的7寸大小的烤饼进来。他跟老板娘用维语交谈几句,便将烤饼放到柜台上,然后微笑着转身而去。

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维语交谈,很是新奇;而更令我感到新奇的是,新送到的带独特花纹形状、上面洒满芝麻、烤得焦黄的烤饼,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不禁勾起了我的尝鲜欲。

“老板,这个饼怎么卖?”

“1元一个。”

“来一个——不,来两个吧。”听到价格不贵,我不免有些贪婪。而事实证明,面对贪婪的胃,一个饼确实是不够的,“顺便再来2袋牛奶。”

因为刚送到,烤饼还热乎着,闻起来有一股独特的芝麻混合着面粉的焦香味,不禁使人垂涎欲滴。

“这烤饼看着不错,我多买了一个,大伙尝尝。”一回到宿舍,我便兴奋地招呼舍友们品尝。

“这叫馕饼,新疆的特产,尤其刚出锅那会,脆香脆香的。给我来一块,我尝尝做的咋样。”老脏停下吞云吐雾,也不客气,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整个馕饼,掰下一块送到嘴里,然后把剩余的部分还给我。

“嗯,味道还不错。这火候掌握的恰当好处,一看就是维族人的手艺。”老脏咂摸一下嘴唇,秒变美食评论员。

“你咋知道是维族的人烤的?!嘿,我在小卖部刚好看见一个维族小伙带着馕饼进来!”我不免为老脏的准确判断惊讶万分。

“因为汉族人从来不做这个,只有维族人做。”老王哈哈一笑,老脏见自己“智慧”的伪装被戳破了,不免也跟着大笑起来。

“知道这个咋做出来的不?”老脏打算继续卖弄一下自己的学问。

这时王文彬也从被床铺上坐直身体,眼睛开始盯着老脏;**也来了兴趣,眼睛从书上暂时移开,微仰着头,洗耳恭听。

见有三个听众兴趣浓厚,老脏来了兴致,便继续说道:“这可是个手艺活,传统的馕饼做法很考验耐心,没有几年功夫做不地道!”

稍作停顿,老脏接着说:“首先你要把面粉和到位,然后最重要的是用馕戳子扎实在——你看馕饼上的花纹就是这么一下下扎出来的。这么围着一圈扎满,一张拥有独特花纹的白面饼就成型了——当然,这还不算完,后面才是重头戏。等扎好了花纹,接下来要在面饼上洒点水,然后在表面均匀撒上芝麻,接着把它贴在泥土砌成的大火炉内壁上,记住一定要是内壁。而且火炉的温度也很重要,温度太高容易烤焦,温度太低不容易烤熟,总之这个温度大概在200-250度左右,用手感觉的话,放在火炉口上面大概这么高,能忍受3-5秒就差不多了。连续做好几个面饼,然后这么一圈圈贴上去,然后大概每5分钟取下来转两圈,然后再贴回去,继续贴5-6分钟左右,10个馕饼一锅,整体大概15分钟就烤好了。刚烤好的馕饼很烫,要用专门的铁钩把馕饼一个个勾出来。”

我们三个听完都挺惊奇,头一次听说这种做法的馕饼。小时候有烤馒头片和烧饼的经历,所以我也能想象这样出锅的馕饼有多酥脆和香甜。

我从透明包装里掏出那张被老脏掰去一角的馕饼,仔细打量着它的模样。发现它的的两面不太一样,向上的一面全是对称的精细花纹,边缘厚,里面薄,外皮呈金黄色,轻轻咬上一口,脆脆的,香香的,稍微带一点咸,但确实很好吃。而另一面则显得有些随意,既无花纹,也不算平整,这应该就是贴内壁的一面。

“给我一点,我也尝尝!”**和王文彬二人听老脏说完,被勾起了食欲,赶忙跟我要去大半个馕饼。各尝了一口之后,顿时眼睛放光,直言:“好吃!”然后,不等其他人询问,两人便把剩下的大半张饼,一人一半分食干净了。

“王子铭、曹伟,你俩要不要也尝尝?”我将剩下的一张打算作为自己吃食的馕饼,分享出来。

见两人摇摇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或是因为肚子饿,或者是因为馕饼太好吃,疑惑担心两人反悔,就着牛奶,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张馕饼吃完了。

生平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馕饼,我的新疆美食谱上算是重重了添了一笔。

吃完东西,肚子已经不怎么饿了,和舍友们闲聊2个多小时,我便打算逛逛校园。邀约其余舍友同去,见他们兴趣不大,我便独自出了门。

今天是8月30日,后天才正式开学,我还有1天半时间可以放松。

5号楼大门正前方,是一大片油绿的草坪,十余个自动喷水器有规律地在草地上画着半圆。被高高抛起的水珠,形成一道细小的雨幕,顺着阳光的方向,能看到一圈圈浅浅的彩虹。草坪被砖红色的方石板路横七竖八地裁切开,形成一条条可以通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捷径。即便如此,草坪上仍有几个提示大家爱护草坪的提示牌。因为总有人喜欢走捷径,而学校专门铺设的捷径,未必是一些人理想中的捷径。

天气不错,虽然热了点,但我的兴致很高,出于对新环境的好奇,便打算绕着中区好好逛一圈。

沿着右边的草坪一路向南,路过行政楼,不一会便来到初进校园时的那片篮球场。此时篮球场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同学在练球。其中一个穿深蓝色9号篮球服的高个子短发男生,正在专注的练习投篮。他的投篮动作标准且优美,每投进一个三分球,都拍一下手,好像是对自我的犒赏。旁边两个清洁工在清理篮球场旁边的垃圾桶。

篮球场东边不远处有个逸夫图书馆——该图书馆是由邵逸夫先生捐建的,国内很多高校都有逸夫图书馆。

图书馆建筑面积1万5千平方米,共有5层,总面积达5万平方米,馆藏图书超过300万册。图书馆的正门看起来很宏伟,整体成椭圆造型,长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二楼的入口,楼顶“逸夫图书馆”几个宋体烫金大字异常醒目。想象着里面陈列的无数藏书,而自己将来有机会看个够,不免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可惜目前没有借书证,所以只能把激动暂时藏在心底。

图书馆正对着中区的南北中轴线,中轴线的中心位置上,有一座铜制的男女学生模样的雕塑,学生周围环绕着数只飞翔的白鸽,寄托着石河大学的美好希冀。绕着中心位置,由西至北,再由东至南,环绕一圈,依次是第四、第五阶梯教室、明德教学楼、理学院、科技楼、图书馆,其中,图书馆和明德教学楼南北相对。

图书部东侧有个人工小湖,东西约50米长,南北约20米宽。环湖小径弯曲环绕,别有风味。湖上有两座桥,南北走向的石桥位于小湖西侧,石桥中央有个凉亭,凉亭下一张石桌,周围3只石凳。偶有人围坐其间,或嬉赏游鱼,或持书默读。

石桥东侧和凉亭连接处,另有一条折线木桥,延伸至东北侧的入口处。木桥是用长条木一条条拼起来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桥下的动静。湖水不深,且清澈见底,几簇红白相见的小金鱼游来游去,瞪着两只大眼睛,嘴巴不停地一张一翕。偶一受惊吓,便给湖水来个措手不及,水波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便向四周溃散,越来越弱,最后逐渐溶于水面的平静。

此时,走过来一位母亲和她约莫3岁的小女儿。母亲从手里的面包上掰下一些面包碎屑交给女儿,女儿冲着鱼群,一把全丢进湖里。此时鱼群仿佛受了电击一般,激动地跳跃着、追逐着,抢食面包,鱼群周围不禁惊起一阵清脆的浪花声。

从木桥的西南岸去到东北岸,便可以看到一个红色的小木屋。小木屋没什么实际作用,纯是一个景观建筑,但也无形中增添了小湖的韵味。小木屋旁边有一块深插在地下的椭圆形大石头,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听波湖”三个草书毛笔字,毛笔字的线条感很强,跟环境也很搭。整体看,湖虽小,但明显花了心思。我对听波湖的“一见钟情”,或许也有上面这些因素。

此后的时光,我多次来这里读书、写作、散心,而这片小小的湖泊,也成了我大学时光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从听波湖出来,继续沿路北上,这时文学艺术学院和政法学院便出现了。学文学一直是我的向往,但因高中分科选择了理科,故而只能跟文学“分道扬镳”。而这种遗憾,更使我对进出文学艺术学院的学生,徒增了几分羡慕。

依次走过文学艺术学院和政法学院,沿路继续北上,斜向西走,抬头便看见明德教学楼的身影了。明德教学楼我已经熟悉了,但此时我还不知道如何形容它,后来,自从王文彬叫它“裤衩楼”之后,我便再难忘却了。

沿着“裤衩楼”北面往西走,右侧绕过国防生大楼,便来科技一条街的东起点了。

所谓科技一条街,不过是南北两排商铺组成的小街道,朝南的店铺主要以打印店、文具店、电话室、眼镜店等为主;朝北的店铺,则对着马路,经营光盘刻录、手机、MP3\MP4、U盘、电脑维修等生意。

走完科技一条街,我惊奇地发现,中区竟然是没有围墙的。这意味着,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的人,都可以随意进出校园。

中区北门位置不太明显,从科技一条街往东走大约500米,便能看到一块雕刻着“石河大学”四个魏碑大字的巨石,这就是中区北门了。事实上,学校没了围墙,校门可有可无。大家在中区和北区之间穿行,直接绕近路就行,没必要专门跑到正门。因此,上学的这三年里,我去北区的次数不下30次,但路过中区正门的次数总共不超过5次。

临开学,科技一条街总是很热闹,除了店铺搞各种新生优惠促销,马路两边也有不少摆摊的师哥师姐。他们躲在阴凉里,或卖照片、或卖首饰挂件、生活用品以及各种小玩意。

我被卖照片的摊位吸引,便蹲下来仔细翻看。照片大约有20多张,基本都是风景照片,有学校的,也有新疆各地风光的。有晚霞映照的明德楼、有金黄满地的银杏林,有楼顶鸟瞰的校园俯拍图,还有喀纳斯湖、天山天池、赛里木湖、塔什库尔干石头城等新疆知名旅游景点的风景照。照片拍得都很美,而这种美是我以往未曾见过的。我有点爱不释手,打算各买一张。结果一问价格,一张要4元钱,便有点犹豫。一番套近乎和砍价,最后以3元1张的价格,共买了10张。打算5张寄给家里的朋友和同学,5张送给舍友。

买完照片,又四处溜达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沿着通往5号楼男生宿舍的马路,依次经过食堂、6号楼女生宿舍、热水房,不一会便回到了起点——5号楼大门处。

回到宿舍,此时太阳渐渐西斜,暑气未消,但燥热的威力已经有了减弱的迹象。

“苏阳,你可回来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吃饭去吧!”老脏抬腕看一下手表,此时时针正指向19点,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去哪吃呀?”**问道。

“我还没吃过食堂呢,要不去食堂吃吧。”王文彬托一托眼镜,咧嘴笑着。

“去外面饭馆吃吧,食堂能有啥好吃的!”老脏从上铺一跃而下,床铺猛地左右晃动一下,稍倾便回归原位。

“看看也无妨,不满意再去饭馆呗。”老曹也提议道。

“去食堂看看吧,顺便熟悉一下环境。”我补充说。

“我看行,来好几天了,都没怎么出宿舍楼,净吃方便面了。”见大家都说去食堂,老王也来了兴趣。

“行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老脏穿好鞋子,便一个健步抢先出了门。

其他人见状,也赶忙各自穿戴整齐,陆续出门。在中厅里集结以后,大家便相跟着下楼。

中区有两个食堂,大的叫“运泽食府”,小的叫“第6食堂”,两个食堂挨得很近。运泽食府听名字就要气派不少,而其也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整个石大的门面担当。无论是建筑风格、就餐面积、就餐环境,还是菜品丰富程度,都要比其他食堂好上不止一个档次,人流量也最大。

第6食堂面积大约只有运泽食府的四分之一,并且是石大众多食堂里不起眼的一个。但既然位于中区,那么印象上总要有所加分。当然,不论是运泽食府,还是其他各食堂,都属于第三方承包,学校只负责监督。每个食堂都有意见箱,只有学校教导处才有相关钥匙,假如学生投诉食堂餐食、卫生、服务等方面的问题,一旦证实,学校便会根据合同条款,进行相应处罚,轻则罚款,重则取消经营资格,所以各食堂承包商都不敢怠慢,尤其是运泽食府的承包商。学校实行限价政策,所以同样的食物,在运泽食府和第六食堂,或者其他食堂的价格基本是一样的。不过,为了打出各自的差异化,食堂也会采取不同的经营策略,尽量避免和附近的食堂重样。比如,运泽食府和第6食堂经营的菜品就不太一样,虽然难免有重复的,但各自都有拿手的菜品。

以后的时间里,我也有幸在各区的食堂就餐。不过,要论丰富度和就餐舒适度,肯定还是运泽食府最值得称道。而要说味道,第6食堂却最使人难忘。第6食堂虽然面积不大,但炒面片做得却是一绝。来新疆之前,我基本没吃过这道美食,而自从在第6食堂吃过,便再难忘记了。

至于运泽食府,也有几大美食令人留恋。第一便是手抓饭——这道美食也是我来新疆之后最喜欢的——不仅是因为味道独特,羊肉给的也很实在,再配上甜甜的胡萝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第二是新疆拌面:将牛肉配上蒜薹、青椒以及洋葱等炒好的配菜,整个倒进手擀且劲道的中等粗细圆面条里,再用筷子这么一搅拌,让菜汁和面条充分混合,然后迫不及待地挑起几根沾着菜香的面条,一口塞进嘴里,别提有多爽、多美味了。

另外还有炒面,炒面看起来没啥难度,不过是豆角、牛肉跟面条的组合,但当你饿的时候,这道美食最能满足你的味蕾。而且价格便宜,3.5元满满一大碗。此后的不少日子,我勤工俭学摘辣椒回来的时候,常常会点上一份炒面,然后狼吞虎咽地将冒尖的满满一大碗全部吃干抹净,好让一天卖的力气、出的汗,都好好补回来。

今天第一次去吃食堂,尚不知道新疆的饮食能不能习惯。初来乍到,我的味蕾也未被这里的美食所激活,而开始干瘪的胃,正等着一场不期而遇的美食盛宴。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