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仙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幸的人

“我们沙漠民族，奉水之真神之命，世代守护大地之魂，为人间的万物生命提供必不可少的水源，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可是八百年前，一只浑身是火的妖怪突然闯入我族圣地，试图夺走大地之魂……”

“难道这只妖怪便是烈焰兽？”三妖灵虎似乎被这故事勾起了兴趣，翻过身来打断道。

灰长老点头，黯然道：“正是。焰仙形如烈日，吐火焚天，端的厉害非凡，我们一半族人都在那场保护大地之魂的圣战中丧生，可我们真的尽力了，焰仙实在厉害，它吐出的火焰能将最坚固的岩石瞬间融化，我们损失惨重，已经无能力再保护大地之魂，眼见大地之魂便要落入焰仙手中。”

“便在我们万分绝望，准备一死捍卫我们的尊严之时，水之真神终于显灵，派下一青一紫两名仙人搭救了我们，仙人仙法博大精深，他御使大地之魂，以其无穷的力量，数招内便打走焰仙。可是……”

灰长老深深一叹，道：“焰仙最后一击，震伤了大地之魂，八百年来大地之魂的力量越来越薄弱，若是焰仙卷土重来，恐怕无人是其敌手。”

凌玄道：“灰长老，什么是大地之魂？”

灰长老道：“大地之魂……唉，大地之魂其实是自天地除开之时便存在的一滴水，它是方今世界水源之源泉，一旦它干涸，方今世界便不会再有一滴水。如今，焰仙看准它当年一击震伤大地之魂，大地之魂的力量一日不如一日，它便盘踞在赤焰沙漠之中，以它身上的高温火焰炙烤天地，一分一分蒸干天地间的水分，以此再次消弱大地之魂的力量，终有一日，整个天地便都会变成茫茫沙漠了。”

凌玄心中一紧，道：“烈焰兽何为如此做？”

灰长老沉默片刻，道：“因为沙漠向它提供力量，将整个大地变成一片茫茫沙漠，它便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届时，称霸天地恐怕并非难事。”

‘又在危言耸听。’三妖灵虎如是想着，闷声问道：“后来呢？两名神仙打败烈焰兽之后如何了？”

灰长老神色突然黯然下来，他身边两名沙漠民族也是一脸沮丧，仿佛那场保卫大地之魂的圣战中，他们失去的不仅是同胞，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灰长老沉默许久，他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当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打败焰仙之后，”许久之后，灰长老黯然道：“那名青衣神仙断言焰仙会卷土重来，为了保证大地之魂不被焰仙夺去，青衣神仙问了我一个问题。”

凌玄问道：“什么问题？”

灰长老脱口道：“你们是否愿为自己神圣的使命付出一切？”

凌玄暗暗皱眉，道：“结果如何？”

灰长老看看身边两名沙漠民族，眼中是浓浓的歉意和自责，两人一脸苦涩，旋即坚定的点头，异口同声道：“灰长老，我们不曾后悔，我们所有人皆不曾后悔，为了我们神圣的使命，我们从未后悔。”

灰长老感激的点头，他有些恍惚，道：“是的，我们不曾后悔，因为我们有着神圣的使命。”

他转向凌玄，道：“当时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愿意，我们愿意为了我们神圣的使命付出一切。”

灰长老所讲之故事虽然乏味之极，不过，却也能从中听出当时战斗的紧张与惨烈，三妖灵虎隐隐觉得灰长老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答应之后如何？”

灰长老失神的道：“如何？”他随即大笑，“你猜如何？”

凌玄与三妖灵虎望着他，没有接话，灰长老看看身边两名沙漠名族，摇头苦笑，道：“仙人说‘烈焰兽虽然身受重伤，但一定会卷土重来，与你们之能万万无法与之抗衡，我与紫儿又无法时刻待在你等身边保护大地之魂。如此吧，你们带着大地之魂躲入地下，便算烈焰兽有天大之能，也是万万无能下到地下抢夺大地之魂的。’”

三妖灵虎瞪大虎眼，闷声吼道：“紫儿，紫儿女侠？”

灰长老无力的点头，道：“是的，青衣仙人便是如此说的。”他长长一叹，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讽刺之意，道：“于是，我们便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常年生活在地下，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为了我们神圣而光荣的使命，不老，不死。”

凌玄被灰长老的话吓了一跳，吃惊地道：“灰长老，您的意思是……”

灰长老点头道：“没错，八百年前，我们像你们一样，也是活生生的人。为了我们的使命，我们变成了肮脏的老鼠，失去了繁殖的能力，不老，不死。”

凌玄一时未能理解灰长老话中之意，何人有那等神通，居然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老鼠，而且不老，不死？紫儿，与紫儿一道的青衣仙人，莫非是上清真人？

三妖灵虎不可置信地吼道：“你是说，你们全是一群活了八百多年的老鼠？老头，你可不敢骗虎爷，不然虎爷掐吧死你。”

灰长老与两名沙漠民族无力计较他言语中的不敬，灰长老不无讽刺地道：“没错，我们全是活了八百多年的老鼠。八百多年来，我们除了学会操控毫无生命的黄沙，一无是处，我们的确是一群活了八百多年的、没用的老鼠，哈哈……”

他虽然在笑，但笑声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自责，还有浓浓的愧疚，他身边两名沙漠民族垂着头，虽然他们没有哭出声，但一颗颗清澈的泪珠，自他们细小的鼠眼中无声滚落。凌玄心情沉重，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这群不幸的人。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那三角形建筑兀自散发着璀璨金光，宛若波澜般起伏荡漾，美不胜收，但凌玄知道，这壮丽的美景之下，承载着太多沙漠民族的痛苦。

三妖灵虎也垂下头，默默回想着灰长老的话，活生生的一群人，突然之间变成肮脏的老鼠，为了什么使命，东躲西藏的生活了八百多年，这是何等的折磨？想一想，三妖灵虎便觉得后怕，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沉默许久之后，灰长老吸吸鼻子，傲然道：“但我不后悔，虽然我们做了八百多年老鼠，但我们也为人间带来了勃勃生机，我们因该为此感到光荣，感到自豪。”

“对，我们不后悔，我们很自豪。”

突然之间，一片歇斯底里的呐喊响彻天地，宛若拥有无穷仙力般，在这空旷的地下城市回荡，久久未曾散去，这声音放佛一群士兵临上战场时的宣誓，铿锵有力，震撼人心，凌玄心中为之震颤，而直到此时，他才赫然发现，三四千沙漠民族不知何时全部离开了自家屋子，皆围在四周，神色坚定地望着几人，那声响彻天地的呐喊声，便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呐喊声。

三妖灵虎也发现那三四千沙漠民族，他一番身坐了起来，忙乱的抓起诛魂剑，紧张的盯着四周。灰长老环视四周，欣慰的笑了，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八百多年了，我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不过，有你们的支持，我知道我是对的。谢谢你们，我的族人。”

说罢，他向着四周深深的鞠躬。

待他直立起矮小的身子之后，虽然他的身高只到凌玄腰部，但凌玄觉得，灰长老是如此的高大，他的身影是如此的伟岸。凌玄肃然起敬，道：“灰长老，一定有解救之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