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噩长夜 第八十七章：灿烂一笑

吴蚍蜉在黑暗混沌中沉浮不定，神识也是朦胧不清，不知今时往日，不辨东南西北。

但是莫名的，他却奇怪的感觉到安心，似乎有什么一直以来的重担或者承诺达成了一样。

因为这安心，吴蚍蜉在这黑暗混沌之中呈现出了一种奇特的卷曲姿态，仿佛婴儿还未诞生时那样，双手卷曲抱腿，呈现出一个不规则但又奇妙和谐的圆。

吴蚍蜉一共使用了两次英雄族变身，每一次都是面对着根源层级的敌人，而且每一次都是于绝境之中杀出一条生路，这种在生死之间的感悟最为深刻，深入骨髓，灵魂，本能的那种。

所以到得现在，吴蚍蜉觉得安心和安全之时，自身又处于神识朦胧不清时，他就本能的做出了自身认为最完美的姿态，同时也本能的重复英雄族变身中的种种感悟。

那怕是在神识朦胧不清，自身陷入在似梦似醒间时，吴蚍蜉的这种行为依旧引发了他最深层本能和思维的调整与思索。

所谓的完美，并非是一次性的突破，而是不停的将自身的缺陷进行调整与改变，不停的进化进步，一次一次的微小突破，进而趋向于完美……

没有绝对化的完美，只有相对化的完美，生命只要持续性存活，持续性延续，就总是更趋向于完美……

所谓的升华，是指自身在不断完美化趋向的累积过程中，将自身的诸多完美化抵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最终将这些完美化特征统合起来，形成了一个更加完美的自循环体系，最终从凡物彻底产生质变，进而化为升华体……

但是……吴蚍蜉这时候也产生了疑问。

从凡人化为升华体，又该如何诞生出类似英雄族的完美特征呢？

有了此念，本来处于朦胧中的神识就开始有了高低起伏，有了疑惑涌动，同时，他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大量的，大量的嘈杂声，仿佛是什么……扣钱，扣款，钱没了，钱没了，钱没了……

躁动，不安，可怕，恐惧……

这时候懵懂的吴蚍蜉脑海里全是没钱吃饭了怎么办，然后如同噩梦一样产生了诸多的场景，比如天桥下，比如下水道，比如他和几名小伙伴摆着个破碗坐在街边……

这一下子将吴蚍蜉给惊醒了过来，于那黑暗混沌中，他的本质开始了往上浮起，最终仿佛通过了无比遥远的距离，从黑暗中上浮到了光明里，下一刻，吴蚍蜉睁开了双眼。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咕噜咕噜咕噜……”

吴蚍蜉张嘴就喊，然后一嘴巴的营养液就涌入到了嘴巴中，他睁眼处就看到了医疗修复舱的舱盖，整个人顿时有些愣神，隔了好半天后才苦笑着知道自己做了噩梦。

但是这回过神的一瞬间他立刻就惊醒了过来，然后开启了医疗修复舱来到了外间，入目一看果然就是他在盖亚上的那处小医疗基站。

盖亚号上的医疗系统一共分为三个等级，最小的就是医疗基站，储存的纳米碳基单位最少，而且功能只有碳基修复。

但这也是最初时吴蚍蜉的生命线。

那时候还没有救赎之地，所有的维护人员和少量公民都是各自孤军奋战，而盖亚上全船封锁，除非运气好的打通了周边的小社会区域，获得了食物来源，不然基本上都各自困锁在维护区域周边，只能够进入梦世界里讨食活命，而有没有医疗基站对当时的梦世界探索者来说，真就是生死分界线。

吴蚍蜉看了看周边，然后立刻看向了他身旁的两处医疗舱，果然就看到了徐诗兰和亚玛黛身处其中，而且医疗舱上所显示的生命特征都是稳定，这就让他狠狠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仔细看向了自己。

这时候的他已经彻底恢复了自己的肉身，而且从**感应，精神意识的契合度来看都是完美无缺，没有丝毫的反噬，负荷，或者是别的精神意识层面上的畸变，整个人彻底恢复到了战锤梦世界之前的完美状态。

而且与他预想的肉身还需要重新锤炼不同，肉身的见神不坏，人仙武道的累积，丹田磅礴的仙武内力，又或者是与肉身契合的虎魔功不寐灵光，三只残存的只剩下丁点的老虎，或者是已经呈现黯淡状态的通灵宝玉，这些也都安稳存在。

最关键的是，他的意识海中的负面呈现出平稳惰态，一丁点反涌趋势都没有。

可以这么说，这时候的他状态无比之好，甚至还好过当初战锤梦世界时的最强状态，就如同一个疲倦的人好好的睡饱了一样，精气神都足，那状态自然是最好之时。

“……这就，成功了？”

吴蚍蜉伸手出来握成拳头，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时空回溯这就成功了？

回忆起与终产者一战的最末，他当时再度使用了英雄族变身，而且锚定了一个名为忒耳普西科瑞的英雄，然后使用了这个英雄族的完美特性破开了终产者的真实与虚幻之间，最终才在关键时刻将那终产者平台摧毁。

现在回忆起来，那所谓的终产者平台其实就是超级加强版的超脑辅助器，不过这也是早已有公论，只是现在吴蚍蜉才知道所谓的超脑辅助器的功效就是用来加强与破开更大的共鸣通道，使超脑与其本命共鸣的根源之尸产生更稳定，更巨大的共鸣，如此一来，不但是超脑特性加强，甚至连消耗与负荷都变少变轻了。

而终产者平台就是侵蚀了终产者的根源饕餮的杰作，其目的就是打开一个稳定的，巨大的共鸣通道，使得其力量可以通过终产者平台完全投入到终产者身上，然后通过其根源领域来将整个人类文明彻底吞噬，化为祂腹中的虚幻，而一旦将终产者平台给击破，终产者和饕餮自然就会被驱逐到虚数空间。

这就是终产者一战的真相了。

当时，吴蚍蜉实是已经灯枯油尽，借着英雄族升华体的力量斩了那饕餮一刀，却已经是再也无力做出任何动作，也亏得身旁还有徐万方和知，更还有残存下来的百艘战舰，最终方才击破了那终产者平台，使得时空悖论彻底解决。

还是那句话，当时的他已经是灯枯油尽，肉身彻底死亡只在须臾之间，精神异变也已经开始。

但这正是他自己所预料到的下场。

刀名赴死，亦如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无非赴死而已！

但谁知道，在解决了终产者之后，他甚至都不需要回归超时空之轮，阵营任务直接完成，而且从主脑的判定中似乎还是完美完成，然后他立刻来到了盖亚之上，却也不辨时间空间，更不辩事件因果，当时的他已经快要意识不清了。

靠着某种本能，再加上那时候主脑仿佛也出了力，还有一种时空层面的闭环味道，吴蚍蜉本能的扑到了徐诗兰和亚玛黛那残破的身躯之上，那时候他的肉身已经化为了一滩流体，但他也靠着最后的力量强行激发了徐诗兰和亚玛黛最后的生机，更是将其中的声闻体残留超凡力量给清理干净。

当初弱小，自然不曾察觉这一切，但是现在的吴蚍蜉早已经强大无匹，那怕是意识开始蒙昧，肉身已经崩坏，只要略微一接触，立刻就将这一切都解决，更是保住了这两具肉身最后的残余生命力。

但这也已经抵达吴蚍蜉自己的极限，就在那时，他甚至来不及做点别的任何事情，自身就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进入到修复舱中，又是如何保住了徐诗兰和亚玛黛的性命，就更别说他自己肉身的彻底恢复了。

“……主脑，展示我昏迷期间的所有判定。”

吴蚍蜉想了想，就先开口说道。

这在以前自是不可能，因为主脑面向的是全人类，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类向主脑申请各种判定，所以压根就没有什么展示过往判定之类的说法。

但是现在吴蚍蜉也知道自己不同了。

主脑虽然并非智能程序，但是其也有内部底层程序与属于主脑的权柄判断，比如公民位阶不同，主脑不光是语气不同，连同关注度，以及所能够给予的判定多寡都有不同。

吴蚍蜉虽然依旧还是公民一级，但是依照他对主脑和人类文明的贡献度，实力，以及超脑持有者身份，还有他的诸多战绩之类，他在主脑处的隐藏权限等级绝对不会低了，估计应该就仅次于楚明浩吧，许多旁人没有的功能，主脑却都会对他开放。

果不其然，主脑处立刻就有了回应。

“判定中……判定完成，开始展示公民吴蚍蜉昏迷期间的所有判定。”

“已欠款，扣除一千积分。”

“已欠款，扣除一千积分。”

“已欠款，扣除一千积分。”

……

密密麻麻的已欠款声音和文字开始了刷屏，吴蚍蜉只听得头晕目眩，他又回忆起了之前所做的恐怖噩梦。

“停！停下所有‘已欠款，扣除一千积分’的判定！”

吴蚍蜉暗觉胆寒，立刻就开口吼道。

主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出现，同时以文字形态投影到了吴蚍蜉视网膜上。

“已达成完美时空回溯，现绝对时空锚定协议还可使用两次，判定中……判定完成，鉴于超时空之轮完美欺骗状态，现进入最短静滞时常，下一回使用时间将在七百七十天后。”

“达成多次完美时空闭环，以蓄满绝对时空观完美时空回溯总耗量，判定中……判定完成，主脑将接管吴蚍蜉肉身行动，以达成完美时空回溯效应。”

“已提取梦世界开启状态下的原生肉身信息，结合纳米碳基修复装置开始重塑肉身。”

听到这里，吴蚍蜉皱了一下眉头，这才知道自己彻底昏迷后，居然是主脑控制了他的肉身，而且另一个疑惑也被解答。

在三个阵营任务的最后，也就是终产者战场上，他在木卫二上遇到了还处于冷冻休眠状态的自己，当时他就有想法提取那时候的肉身细胞，然后进行克隆后转换肉身。

不过一来他自己没有这种夺舍和转换肉身的本事，二来当时正面临终产者一战，他转换肉身后实力绝对会大幅度下降，毕竟他的实力几乎全是来自于肉身，三来则是当时主脑全程沉默，没有任何反应，他自己也有一些本能预感，所以并没有去动沉睡中的自己。

现在他才知道，开启了梦世界后的肉身，与开启梦世界之前的肉身似乎有着巨大的差别，想要重塑他的肉身，终产者一战时间节点时的自己还真不成。

主脑的声音继续响了下去。

“判定中……判定完成，鉴于完美时空回溯效应与公民吴蚍蜉现在状态，主脑代为开启时空闭环行为，现开始隐藏吴蚍蜉，徐诗兰，亚玛黛三人于修复舱中，另行制造徐诗兰和亚玛黛肉身克隆体，该隐藏效应为时空闭环效应，除非抵达时空闭环达成日，否则外界无法感知。”

“判定中……判定完成，徐诗兰与亚玛黛肉身达到死亡临界点，灵魂已经步入死亡领域……”

“判定中……判定完成，完美时空回溯达成，徐诗兰与亚玛黛灵魂受到绝对时空观牵引，将在时空闭环达成日彻底回归。”

“判定中……判定完成，绝对时空观念闭环效应隐藏耗费将自吴蚍蜉积分中抽取。”

“开始抽取积分……”

吴蚍蜉捂着脸看完了这一大堆的主脑判定，他终于知道那密密麻麻的“已欠款，扣除一千积分”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这他娘的是按时间收费的啊！

看这密密麻麻的“收费单”，天知道他已经沉睡了多久。

吴蚍蜉心头有些慌，他立刻问道：“主脑，显示我的现有积分。”

“公民吴蚍蜉，现有积分九百二十三。”

“艹！”

吴蚍蜉大吼起来道：“合着我醒过来，是因为我积分不够你扣除了，对吧？”

主脑：“……”

吴蚍蜉骂骂咧咧了半晌，这才继续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否已经抵达时空闭环达成日？”

“判定中……判定完成，约八分钟前，该时空的公民吴蚍蜉开启了时空回溯，进入到绝对时空观诸时间节点中，目前已是时空闭环达成日。”

吴蚍蜉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切。

就在几分钟前，差不多就是他苏醒的同时间，刚完成了战锤梦世界的自己，也就是才斩杀了四只根源的自己，因为肉身崩坏异化，连带着精神意识也在快速异化，这就会导致超脑反噬，从而彻底的死亡或者是变成不可名状的东西。

也亏得了战锤梦世界帝皇的最后馈赠，借用了帝皇所制造的原体肉身，这才避免了立刻暴毙。

但是他也陷入到了绝境中，所以当时的他选择了使用绝对时空锚定协议，进行了时空回溯，所选择的时空回溯节点，正是徐诗兰和亚玛黛死亡的那一刻。

几分钟前，处于战锤梦世界的他步入到了绝对时空观中，与此同时，回溯至当初大战声闻体时间节点的他，带着拯救回来的徐诗兰与亚玛黛的肉身一直隐藏在这个近在咫尺的医疗基站中，因为时空闭环的关系一直处于沉睡中，也于这个时间点同时苏醒……

“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吗？”

这是吴蚍蜉曾经看过的一部动画，里面也是描述的时空穿梭的故事，而且从故事来看，其时空结构也是绝对时空观，而非平行世界的那种相对时空观。

在那故事中，主角亲眼看到了他亲近的人死亡，然后在后面的穿梭时空中，却是未来的自己欺骗了过去的自己，从而达成了时空闭环，但实际上他亲近的人并没有死亡。

吴蚍蜉定了定心神，当下就将目光看向了在休眠舱中的徐诗兰与亚玛黛。

他们两个的生命特征非常稳定，在这沉睡时间中，早已经将其肉身的所有创伤全部修复，而其灵魂虽然短时间内进入到了死亡领域，可是因为绝对时空观的牵引，现在也已经回到了肉身之中。

他们……活过来了！

吴蚍蜉手掌微微颤抖，伸手开启了两个修复舱，慢慢的，两人的眼皮颤抖了起来，过不多时，两人苏醒过来，然后从修复舱里坐立而起。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茫然，隔了半晌，亚玛黛忽然哈哈大笑道：“哈，活下来了！哥们可真厉害啊，居然弄死了那个大怪物，怎么做到的啊？”

与亚玛黛的大咧咧状态不同，徐诗兰满脸疑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修复舱，立刻就问道：“不对，我不是死了吗？”

亚玛黛正从修复舱里翻身出来，他疑惑的道：“睡晕头了？死了你还能说话啊？”

徐诗兰却是摇头，她再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向了吴蚍蜉道：“我……不是将死亡复归给你了吗？我……确实死了，对吧？”

吴蚍蜉眼中微酸，他一时间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着天花板，隔了半晌他才低头看向了两个伙伴，然后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来。

“欢迎回来，我救回你们了！”

亚玛黛还是有些发愣，他疑惑的挠了挠头，不过一时间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对，所以并没有发问。

反倒是徐诗兰脸上露出了了然与诧异表情，她深深注视者吴蚍蜉，也同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嗯，我们回来了……所以自那一战后过去很久了吗？吴小弟又是怎么救回我们的呢？”

吴蚍蜉脸上带着笑容，他的心情无比的好。

“先出来吧，我们去吃顿饭，然后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们……”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