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有路 第一百二十五章 替罪羊

（一）

在这段时间里，郑雨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寝食难安。

C公司连续投标两个大项目，都以失利而告终。为此，C公司中国区总裁齐国胜大发雷霆，召集销售总监项力和技术总监郑雨桐开会，追究投标连续失利的责任。

郑雨桐作为齐国胜的嫡系，又是一个女人，齐国胜不好意思直接斥责她，便把怒火全部发泄到项力头上，对项力严厉训斥。

齐国胜指示项力主导调查，必须找到投标失利的原因，给他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又命令项力必须拿下下一个项目，将功补过，否则，项力引咎辞职。

项力接到齐国胜的指示后，不敢怠慢，立即召集参加项目投标的销售和技术人员开会，要求她们自查自纠，并互相检讨。

在会议室里，销售人员和技术人员互相指责，推诿责任。

销售人员指责技术人员出具的技术方案不合理。说技术人员在跟客户做技术交流时，不关心客户的需求，不考虑客户的投资预算，只会拿高性能的设备来做技术方案。

技术人员指责销售人员以为只凭C公司的品牌效应，就能拿下订单合同。说销售人员不去做公关工作，只是一味提高设备报价。又说销售人员急功近利，只追求利润和个人利益最大化，恨不能通过一个项目，就能完成全年的利润指标。

会议持续两天，两个部门的人员争吵不休，把项力搞得一个头大，郑雨桐两个头大，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项力私下找到郑雨桐，说道：“郑总监，我们一直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销售部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做法没有错，错在技术人员没有主见，所以，责任必须由技术部承担。”

见项力推卸责任，郑雨桐很不高兴，说道：“项总监，技术部都是按照销售部的意见，来完善最终的技术方案。你怎么把责任都推到技术部头上呢？我不能接受。”

项力又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说道：“郑总监，在销售为王的大前提下，如果让销售部承担责任，会严重影响销售人员的工作积极性。如果这样做，以后，销售工作就无法做了。”

郑雨桐据理力争：“项总监，难道说我们技术部的工作就不重要吗？出了问题，你让我们技术部承担责任；你们销售部挣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们技术部呢？我绝对不能同意你的观点。”

项力知道郑雨桐和齐国胜的私人关系，见说服不了她，先示弱下来：“郑总监，齐总还在等调查结果呢，我们不能这样一直争执下去。我们不如各退一步。”

郑雨桐见项力示弱了，也不再强硬：“项总监，你想怎样各退一步？”

项力笑道：“郑总监，出了问题，总得有人挨板子，不然，无法向齐总交代。这样吧，销售部找一个人，技术部也找一个人，让这俩人承担责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刺头，现在正是机会。”

见项力要找替罪羊，郑雨桐有点鄙视他，说道：“项总监，你这么做，有点不地道吧。”

项力强词夺理道：“郑总监，我和你都不想担这个责任，除非你和我不想干了。我把话说到这，你看着办吧。”

郑雨桐觉得自己不可能担这个责任，凡事又总得对上有个交代，项力的主意虽然龌龊，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妥协了，但又不想当这个恶人，说道：“项总监，我不管销售部的哪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关于技术部的哪一个人该承担责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见郑雨桐不想担这个恶人的名声，项力在心里暗骂郑雨桐滑头。如果他不指名道姓出来，这个调查还会继续扯皮下去，最后，齐国胜要收拾的那个人一定是他，而不是郑雨桐。一不做，二不休，想到这里，他直接说道：“郑总监，那个牛哄哄的傅思琛是这两个项目的技术方案主管，她必须承担责任。”

傅思琛性格耿直，也很能干，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从来没把项力放在眼里，针对技术方案是否合理，曾毫不客气地怼过项力，让他几次下不来台。她人微言轻，最后，只能屈从销售人员的压力，做出不切实际的技术方案。

傅思琛认为郑雨桐也是靠裙带关系，才爬上技术总监的职位，所以，也没有把郑雨桐放在眼里。郑雨桐对傅思琛经常抗上的所作所为有很大意见，但也不敢惹她。她打心里怵怕傅思琛，但看在秦科的面子上，还是提拔她升任技术主管。

项力也知道郑雨桐的心思，所以，才敢直接点名傅思琛来当这个替罪羊。见自己无需亲自出马，就能收拾这个厉害的丫头，郑雨桐便顺水推舟，说道：“项总监，既然齐总指定你来负责调查，就由你来宣布这个处理决定。”

俩人再次回到会议室，两个部门的人员还在吵成一锅粥。

项力一拍桌子，呵斥道：“吵什么吵？你们都回去再好好想一想。散会。”

项力和郑雨桐一起走进齐国胜的办公室。项力说道：“齐总，这两天，我和郑总监走访调查，发现在项目投标过程中，销售部主管范伟军和技术部主管傅思琛严重失职。范伟军和客户沟通不力，没有掌握客户的真实想法。傅思琛刚愎自用，不考虑客户实际需求，一味听范伟军的一面之词，制作出不切实际的技术方案。她俩必须承担投标失利的责任。按照公司有关规章制度，她俩必须主动辞职。我和郑雨桐总监也有失察责任，请齐总也处分我俩。”

齐国胜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部门的负责人达成共识，就按照你们的意见处理吧。你俩必须保证在下一个项目上取胜，否则，我就拿你俩是问。”

项力和郑雨桐立即表态，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齐国胜的期望。

（二）

正如沈菁评价的那样，齐国胜能上任C公司中国区总监的位置，算是投机取巧。如果没有秦科和沈菁的大力帮助，齐国胜只能在C公司技术总监的职位上原地踏步。作为技术出身的齐国胜，既缺乏识人和用人的慧眼，又缺乏对市场变化的敏锐感觉。

随着国内企业技术水平不断提升，C公司已经不能像它刚进入中国市场那样，笑傲群雄，一家独大了。这是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也是正在发生的事实，但齐国胜对中国市场的这种变化缺乏足够认识。

连续两个项目投标失利，齐国胜认为这只是偶然事件。他觉得只要销售人员努力，技术人员辅助，凭C公司的技术实力，每一个项目还会像以前那样，手到擒来。

他目前最大的压力还是C公司海外总部给他下达的销售额和利润额这两个硬性指标。今年的第一个月已经过去，北京总部的销售部还没抢到一个大订单。如果还拿不出足以证明他能力的业绩，他觉得自己的位置可能不稳。沈菁已经拿下H公司一个几千万的大单，听说她还有一个大单已经有了眉目，这更加重了他的危机感。

他现在只能依靠项力，帮他完成销售任务，所以，他不能得罪项力。今天，他对项力提出的处理意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找两个替罪羊。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草率的决定，会让C公司内部人心惶惶，对以后的销售工作带来更多负面影响。

得到齐国胜的默许后，项力和郑雨桐再次召集销售和技术两个部门的员工开会，说要宣布重大决定。

项力故作威严，巡视着底下交头接耳的员工，说道：“大家都安静一下。销售部主管范伟军和技术部主管傅思琛严重失职，导致公司连续投标失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们俩人不但拒不认错，还强词夺理，推卸责任。根据公司领导意见，必须追究她俩的责任，决定劝其主动辞职。希望其他员工引以为戒，为公司着想，为客户着想，服从领导指挥，努力工作，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项力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眼光纷纷投向傅思琛和范伟军，会议室里立即又“嗡嗡”起来。

范伟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坦然接受众人意味不同的眼光，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傅思琛却不像范伟军那样忍气吞声，立即拍案而起，指着项力的鼻子，怒斥道：“项力，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小人。谁不知道我和范伟军的人品？谁不知道我和他的工作能力？只是没有给你这个小人面子，你就打击报复。”

“项目投标失利，到底是谁的责任，你心知肚明。我三番五次告诫你，不能按照销售部的意见做技术方案，否则，一定拿不到合同。你刚愎自用，逼迫我们修改技术方案，口口声声说你会承担责任。现在，投标失利，你翻脸不认账，拿我和范伟军当替罪羊，你真不要脸。跟你这样的无耻之徒共事，算我瞎了眼。”

“各位同事，你们都经历了招标的整个过程，今天，也都看到了项力的丑恶嘴脸。在此，我奉劝大家，赶紧远离这样的小人。谢谢曾经帮助过我的同事，我傅思琛告辞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众人默默目送傅思琛昂首挺胸，走出会议室。

郑雨桐目睹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她突然醒悟了，觉得自己做错了。她马上走出会议室，把傅思琛叫进自己的办公室，面带歉意地说道：“思琛，我没能帮你做点什么。对不起。”

傅思琛看着郑雨桐，冷笑道：“郑总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非常清楚。我不相信项力有这么大胆子。即使你没有推波助澜，但如果没有你默许，他绝不敢这么做。你以为把我抓了替罪羊，你就万事大吉了。走着瞧。”

傅思琛离职后，技术部留下一个主管的空缺。郑雨桐找她看好的几个人谈话，希望她们马上接手傅思琛的位置。事实却出乎她的预料，她们都婉言谢绝她的好意。她安排下去的工作，员工看似很忙碌，就是不出活。她们说能力不够，怕耽误销售部的大事，需要仔细斟酌，把销售部要求的技术方案一拖再拖。

显而易见，傅思琛的离职让员工寒心，开始消极怠工起来。至此，郑雨桐这才明白她在傅思琛这件事上不作为，是多么愚蠢的选择。造成这样的后果，她自知理亏，却又不敢向齐国胜诉苦，只能自己着急上火。

项力并不关心郑雨桐的苦衷，天天以销售压力为名，不停地催她，把她都快逼疯了。这时，她想到了秦科。如果有秦科在，她哪里会落到这种被项力天天催债似的境地？她先给边小琪打电话，希望边小琪说服秦科，让秦科回来帮她，但边小琪把决定权交给了秦科。

当她听说秦科回到了北京，便迫不及待，半夜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

（三）

在C公司北京总部，秦科直接走进技术部，去跟以前的同事打招呼。她们一见到秦科，有人小声说道：“秦总，你要回来工作吗？”

秦科笑道：“我是因为私事才回北京的。今天，我只是来看望大家一下。”

见她们满脸失望的表情，又没有看到傅思琛，他说道：“傅思琛出差了吗？”

见他还不知道总部发生的事情，有人就把傅思琛离职前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听了她们的叙述，秦科觉得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便立即去找郑雨桐。

郑雨桐一见到他，满面笑容，说道：“秦总监，欢迎，欢迎。”

见郑雨桐的笑容明显是强装出来的，秦科还是笑着说道：“郑总监，很高兴又见到您。”

郑雨桐顾不上给他倒茶，也不问他在西州的工作情况，直接说道：“秦总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需要你回来工作。”

他笑道：“郑总监，我和沈菁有约定，要在西州工作一年。现在，我不可能回来。”

“约定可以改变。我和你去见齐总，他一定能说服沈菁。”郑雨桐说道。

秦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说道：“郑总监，总部这边有很多能干的技术人才，我并不是必需的。”

郑雨桐见秦科什么也不知道，就把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又跟他说了一遍，但隐瞒了她和项力合谋，把傅思琛赶走的关键部分。

听郑雨桐说傅思琛主动引咎辞职，秦科说道：“郑总监，我了解傅思琛的为人和能力。有她的帮扶，技术方案不应该出问题。你们是不是对她有误会？”

“秦总监，傅思琛已经辞职，是不是误会，也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是技术部的工作无法有效进行下去。我真需要你来帮助我。”

刚才听了同事们的说辞，现在又见郑雨桐火烧房梁的处境，秦科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不露声色，说道：“郑总监，边小琪在北京，我当然希望回来。无论如何，沈菁必须同意。”

“走，现在我们就去见齐总。”

齐国胜见到秦科，立即起身迎接，又让郑雨桐给秦科倒茶。他问寒问暖，表现得非常热情，让秦科觉得他热情得有点过分了。

齐国胜最关心的是西南分公司的业务情况。他一直追问沈菁今年到底能做多少项目，销售额会有多少。

秦科明白齐国胜的用意，但避重就轻，只说沈菁困难很多，压力很大，离完成既定的销售目标，还有很大差距。

齐国胜见秦科帮沈菁说话，便说他也很看重沈菁，希望沈菁能做更多项目。他又许诺西南分公司有任何困难，他都愿意提供帮助。

秦科说他一定会把齐国胜的话转达给沈菁。他自己也希望沈菁能做更多项目，为总部分忧。他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沈菁。

齐国胜和秦科热聊了很长时间，郑雨桐一直插不上嘴。趁秦科接电话的空隙，她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齐国胜听。

齐国胜说道：“郑总监，我可以给沈菁打电话。如果她不同意，你的问题，你要自己解决。”

见秦科打完电话，他又对秦科说道：“秦科，对郑总监提出的问题，我的态度很明确，只要沈菁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前提是沈菁必须把销售目标再翻一番。”

听了齐国胜的话，郑雨桐觉得齐国胜分明是杜绝了秦科回京的路。她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科见齐国胜信口开河，漫天要价，心里不免有点鄙视他，但没有表现出来。他笑道：“齐总，我完全服从领导决定。”

从齐国胜办公室出来，郑雨桐很失望，说道：“秦科，齐总这么做，沈菁肯定不会同意。我现在很难，我没有办法了，我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一把。”

见郑雨桐可怜的样子，秦科想到杜玉芬的请托，借机说道：“郑总监，我向你推荐一个人，估计他能帮上你。”

“我相信你推荐的人应该没有问题。他什么时候能来上班？”郑雨桐追问道。

“我还没跟他打招呼呢。今天晚上，我会给他打电话。”

“你尽快联系他。我等你的消息。”

秦科刚才接的电话是快递员的电话，说海源快递寄来的海鲜到他家门口了。他谢绝郑雨桐的午饭邀请，和林海东开车回家，看到杜玉芬寄来了三箱海鲜，摆放在家门口。他先把一小部分海鲜放进自己的冰箱里，再分给林海东一包，然后，把剩下的送往田歌家里。

从林海东家出来，他俩去正阳房地产公司，让田歌带路，去她家，把她家的冰柜装满。

秦科回家后，赶紧做中午饭。等边小琪她们回家后，他把四菜一汤做好了。

吃午饭时，秦科和林海东把他俩今天上午在C公司总部得到的信息，大致说了一下。

边小琪说她下午会先跟沈菁通个电话，等晚上再一起商量对策。

下午，秦科和林海东开车，送秦妍去火车站。

晚上，因为杜玉芬上午寄来了海鲜，秦科就做了红烧刀鱼、蒜蓉清蒸鲳鱼、辣炒蛤蜊、盐水大虾，清蒸扇贝，还做了一个红烧肉、一个蒜苗炒鸡蛋。

边小琪、孟长雪和田歌大快朵颐，边吃边聊，就像过年一样。

林海东从车里拿来那天晚上没有喝完的半瓶五粮液，又与秦科小酌一杯。

看着一桌子菜，林海东又感慨起来，说道：“我觉得这一天比上班还忙，还累。尤其是秦科同学，要做三顿饭，还要做这么多菜，我是真服他了。还是你们女生好啊，回来就能吃到现成的。搞得我都想做一回女生了。”

田歌笑道：“林同学，你怎么不说女人生孩子的痛苦呢？再说了，你要是变成女生，长雪姐怎么办？”

边小琪笑道：“他要是变成女生，又要喊着赶紧变回男生了。”

孟长雪笑道：“林海东，你只开了几次车，就喊累。秦总里外跑，又做了一天的饭，都没说什么。你跟他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秦科笑道：“海东同学能这么理解我，有进步。这海鲜真挺新鲜，你们一定要把菜消灭干净。能做一顿让家人和朋友喜欢吃的饭，我还是觉得挺满足的。”

孟长雪笑道：“林海东同学，看看秦总这境界。你多跟着学点吧。”

林海东笑道：“我会向秦科同学学习。为此，希望孟长雪同学督促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