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炎热,沉沉的暑意也泛上来,养尊处优的妃嫔们都躲在宫中不愿出门。
兰倾旖尤其如此。
她原本不畏热,没想到随着身体变化也跟着怕起暑热来,凤仪宫上下都将她当成眼睛里的珍珠,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以博她一笑,却也对她这畏热的体质束手无策。
人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她最近心情很有点复杂。每天几乎是照着一日三餐而来的孕吐折磨得她苦不堪言,越发地想念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她既希望孩子早点出生,又希望孩子最好一直都不要出生。矛盾的心理折磨着内心,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孩子。
水榭里的露台上搁着竹榻,她换上珍珠白纱衣纳凉,无所事事地和玉珑闲聊。
玉珑真心觉得主子最近太闲,原本要应付的各方势力都被人或化解或拦住,她闲来无事除开做米虫养肉,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所以整天把目光盯在她们身上,开始操心她们的婚事。
是的,婚事。
兰倾旖态度很正经地和她打商量。“温九箫让人递话说苍家想要求娶玉琼,我想想觉得也挺好。他们俩四年前就曾经处出几分情意,玉琼本来就是玉京人,嫁回玉京也算是叶落归根,当年的谭家和苍家的关系也不错,良太妃没进宫时和谭夫人又是闺中密友,苍摩和玉琼也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又情投意合,我跟她说好,等孩子生下来就放她出宫嫁人……”
“主子,这些事你应该和她说!”玉珑忍无可忍打断她,提醒她搞错对象了!
呼啦一下兰倾旖抡起手边的一个大红溜圆的苹果就砸过去,直直冲着她的面门,脾气大的孕妇情绪上脸训斥她:“先听我说完再说!”
方姑姑连忙去拦,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突然动上手?这孕期脾气怎么来得这么不可琢磨?
好在玉珑身手好,抬手一捞就把苹果揽进手里,不管不顾道:“怎么回事?我又没说错,玉琼的婚事,你跟我说什么?要嫁人的是她不是我!”
“你闭嘴!”兰倾旖神色恼怒。她就不信这丫头会不懂,跟她装糊涂呢?她这不是想铺垫一二吗?难道说她真的废话太多?
她很沮丧,觉得自己果然不适合做媒,更不适合绕弯子含蓄说话,瞧这句话打击的!她都觉得丢人。
方姑姑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又想岔了,连忙给玉珑使眼色。
玉珑扁着嘴,想起主子刚传出有孕时方姑姑就明里暗里耳提面命的话:再冷静再聪明的女人在这时候也不能免俗,会变得脾气差火气大还会变傻,千万别招惹她。
她原本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瞧她家主子这挫样,她都替她觉得丢人。
她瞅着方姑姑的脸色,神色端正态度严肃语气诚恳表情认真地道歉,内心无限忍耐地提醒自己,我没什么我没什么我真的没什么,顶多贡献一双耳朵给她唠叨,不怕。
她在做心理建设,兰倾旖在反省自己的说话方式,再开腔时她直接开门见山。“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玉珑跟她装傻。
“你有考虑过婚嫁吗?”兰倾旖再直白点。
她发誓如果玉珑还装傻,她就直接问她有心上人吗?
期待结果。
“母后迟早会妥协,这点即使楚楚不敢保证,温九箫也心里有数。他来这么一出想干嘛?不安好心!我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这日子还长久,足够和母后慢慢磨。想让我使力成全他?想得美!”闻人岚峥满脸嫌弃。
他始终都觉得很憋屈。这什么意思?当年他妹妹交给温九箫抚养虽是情非得已,可也不是让他专门给自己培养媳妇的!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什么时候他妹妹成童养媳了?要问他意愿,他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他妹妹自己乐意他没办法,但要他出面给他们解决难题成全他们?下辈子都别想!
兰倾旖瞅着他阴沉沉的黑炭脸,心中好笑,费劲地压下上扬的唇角,默默地给他换了盏花茶。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闻人岚峥气闷地挥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在吐吗?”
兰倾旖点头,对自己目前吃什么吐什么的状况也挺无语的。对她这种喜欢吃的人来说,看着满桌美食却吃不下去实在是种煎熬。各种补品吃过不少,可惜刚咽下肚子就吐出来,现在她看见补品就觉得没胃口。偏偏身边的人每天都小心看护做各种补品给她吃。
“厨房熬有金丝官燕羹,浓浓的,去喝一碗?乖!”他好脾气地哄。
又来了!兰倾旖忍无可忍,每天都像哄孩子似的哄她,他不累她还累。
“我不喝!”
“你乖乖地喝完,等孩子出生我带你出宫去玩,除开你不方便去的云国,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他下大筹码诱惑她。
兰倾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得了吧!你还想出国境?羊入虎口吗?”
他笑得前俯后仰,“咱们俩能算羊吗?属性为狼的羊吗?我觉得咱们不管去哪里都能自保,反倒是咱们要去的地方的当政者要小心才对。”
兰倾旖眼角抽搐,恨不得飞起一脚踹开这自恋鬼。亏得他好意思说出口!
他们说话间宫人奉上托盘,闻人岚峥熟练地接过,看着她笑得很温和。
兰倾旖心里直打鼓,衡量利弊她伸手来接碗,“我自己喝。”
“我喂你,免得你又耍花招。”闻人岚峥语气不容置疑。
某个想使诈被识破的女人耷拉下眉目,就此认命。
和往常一样,她喝完就吐,早有准备的闻人岚峥眼疾手快地递上痰盂,淡定如初地劝。“没事,就算吃完就吐,也总有小部分进肚子,积少成多,加起来也是不轻的量,对你和孩子都好。”
兰倾旖吐得七荤八素,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好半晌她才重新坐好,咬牙切齿地道:“等孩子出生,是男孩我肯定打他屁股,是女孩我绝对扣她的胭脂水粉。”
“胡吹大气!你到时候肯定舍不得。”闻人岚峥一针见血。
“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一次吗?”她摇头,“干嘛非要拆穿我?”
“那只能说明你说谎的本事太差。”他气定神闲答。
兰倾旖:“……”她说谎的本事差吗?她以前混官场时谁不说她难辨真假?他怎么不说他自己太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