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尚春察觉出柳文的异样来,李泉和柳白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一个受伤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另一个则端着一盆热水,胳膊上还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qiuyelou 平板电子书
柳白将饭菜挨个儿摆上桌,一边摆着,一边说道:“猜到你们过去,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没想到你们回来的那么晚。不过还好,我一直把饭菜热在灶里,不至于让你们吃到冷饭冷菜。”
“师父,先洗把脸吧,舒服一些。”李泉将毛巾浸在热水里,稍稍濡湿,又轻轻拧干,递到尚春手边。
尚春笑着接过:“谢谢。”
的确,方才担心李泉的身体,一路疾行,带着咸腥味道的冷风劈头盖脸地吹过来,如同刀子一般在尚春娇嫩的脸蛋上留下不带痕迹的疼痛。当时不觉得,如今被李泉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有些开始疼了,当热毛巾一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尚春只觉得一阵刺痛,随后又柔和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好像陷入了柔软的棉花堆里,惬意得不行。
“大概明天,顾鸿孝的禁令就可以颁下来了,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苦罗他们离去了。”一想到这件事情,尚春就打心底里开心,随后就很自然地在脸上笑了出来。
看着尚春开心,李泉也开心,跟着扬起了嘴角,一边将碗筷摆到尚春跟前,一边附和着:“是呢是呢,师父快吃了饭,就回**上休息去吧。今天风尘仆仆赶了半天路,连顿饭也没吃上,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亏。”
“嗯,我也觉得。”尚春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嘴里也塞得满满的,埋头一通猛吃。
然而,当那边二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这边两个人却有些不太对劲,气氛相对来说稍有些安静。
柳文本就是一个安静的人,话不多,面上总是摆着亲切的笑容,如今他的唇角却微微有些向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事情里面有顾鸿孝的缘故,柳文一直显得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顺带着一向快快乐乐的柳白也有些忧郁。
看着尚春拍着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李泉却留了下来,早在刚开始他同柳白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屋子里奇怪的氛围,尚春并没有什么,这问题却是出在柳文身上的。
眼见着尚春的房中,烛光落下,李泉放下了手中的抹布。
“柳公子,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柳文一愣,随后摇着头苦笑了一声:“你比你师父,眼尖多了。”
李泉笑而不语,只静待着柳文说出实话。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你们走了之后,我与小白被那些捕快认出来了而已。”柳文口中话语说得轻巧,可那语气之中,却满满的无奈和痛苦。
李泉略一蹙眉,看样子,他们走后,顾鸿孝还留了一批捕快在这里,而那批捕快中想必还有当年跟随顾鸿孝做事的人。
冤家路窄。
只可惜柳文是个弱质书生,若是会武,恐怕早已冲上去为家人报了那血海深仇了。
索性,他是个冷静的人。
“然后呢?他们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李泉眉头愈紧。
“其实……”
“不要跟我说也没什么,你不是一个容易表露情绪的人,可今日你的情绪明显已经让我察觉出来了,若是师父再待的久一些,恐怕也会察觉出来。”
柳文依旧笑了笑,唇边苦涩溢了出来,道:“怪不得你那么急着哄她去睡觉呢。”
“自然,我不太喜欢师父总纠结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还是交由我来处理比较好。”李泉看了一眼尚春的房间方向,满目柔情似水。
柳文看着,心中了然了大半,却是没有明说,只道:“你对你师父真好。”
“自然,我只有这一个师父。”李泉理所当然地回答,面上笑意更浓,但很快地,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同师父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还是来说说你们今天遇到的事情吧,若当真顾鸿孝他们那些人做得过分,我便去替你们讨了这公道。”
“还是算了,反正明日等那些鲛人们都被放了,我们也就离开这个地方了不是吗?”
听柳文这般说,像是想要息事宁人,但李泉生来便不是一个乐意息事宁人的人,骨子里有着惹事的天分,只是这些年为了尚春一直忍着让着憋屈着,如今到了这紫叶山外,难不成还要继续忍着吗?
李泉选择了不。
“有的时候,息事宁人可以多几个朋友,这算好事。但有的时候,息事宁人却只是一个懦夫的行为。顾鸿孝害你家破人亡,你不杀他,算是你心慈仁厚,但并不能说明你没有脾气,怎么样也得让他知道,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让他生不如死的。”李泉一步步靠近,似乎在一步步逼着柔软的柳文接受这种思想,但他不知道的是,柳文本就是如此的一个人。
柳文低着头,唇边渐渐泛起笑意,浅浅淡淡的,刚好让李泉看到,那笑意之中藏着什么样的东西,李泉猜不出来,只是觉得他似乎已经听明白了,也似乎开始改变了。
这,大概是好现象?
谁又知道呢。
那**之后,四个人,除了尚春,其他三人不知都睡着了没有,睡着了之后,那梦里面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或许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只是,当海平线明亮起来的时候,尚春已然推开了房间的窗户,晨光第一缕照射进来,那海平面上金光四射,仿佛有什么人在那里修成了正果。
然而,当她以为李泉还没醒的时候,却发现院子外面正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近了才看到,那竟然就是李泉,手上还挎着一只小小的竹篮子,那姿势别提有多可爱。
察觉到尚春的气息,李泉抬起头,就看见尚春站在房间里面,冲着他笑,那笑容如同海另一边的光,柔软而明媚,一点也不刺眼。
“师父,早啊!”他笑着道。
“去买什么了?”
“早饭,这渔村里的粥都是鱼干配着,我怕你吃不习惯,便一早起了去隔壁镇,买了一些回来,顺便还买了些干粮,一会儿我们带着走。”
“嗯。”
晨起的光,是这一天当中最为干净澄澈的,也是一天当中最为让人感到心情舒畅的,可偏偏,这渔村里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尚春和李泉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鲛人们,统统不见了。
那潮湿的地窖里面,那些个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恐惧的坛子里面,一个鲛人都没有了。
渔民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地上也没有那些鲛人们行走过后留下的痕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人心惶惶,却在不久之后,不了了之。
尚春孤零零站在阴暗的地窖里面,火折子也没有拿,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这里已经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可以让她寻找出苦罗的去向了,她有些挫败,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又好像觉得自己在前**里错过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昨天晚上我就来看一看,是不是他们还会在?”尚春带着哭腔,问站在地窖口的李泉。
李泉心中一痛,走到尚春身后,伸手轻轻揽住:“师父,不怪你。”
“那他们会去哪儿呢?是谁把他们带走了?”尚春眼里几乎泛出泪花,蓦地,她转身,一把抓住李泉的胳膊:“你说,会不会是顾鸿孝连夜颁下了禁令,然后派那些捕快们把他们放走了?”
李泉蹙了蹙眉,深切的感受到尚春的急迫和担心。
但是,尚春说的这种可能,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他们回来的太晚,离天亮也不过就几个时辰而已,而那些捕快们得到禁令,再赶到渔村放鲛人,这其中的路途和时间,却是全然不够的。
只能说,在他们没有回来之前,或者是,在他们回来的路上,这些鲛人就已经不见了。
可是,他们又会去哪儿呢?
李泉拍了拍尚春的脑袋,安慰道:“师父,不要哭,我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在这地窖里找到些什么呢?毕竟这里太暗,你心急如焚的,漏掉些什么,也不一定的。”
李泉的声音柔和,说话速度又慢,让尚春焦躁的心情也慢慢放缓了下来,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她又去外面向那些渔民们借了火把,硬生生将整个地窖照的灯火通明。
如今才发现,这地窖里竟然摆着十几只坛子,每一个坛子上面的木盖子都被摆到了墙壁一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似乎是有什么人来过,整理过。可地上,却并没有那些水渍,也没有人行走过后留下的痕迹。
李泉拿着火把,凑近了其中一只坛子,小心翼翼伸手往下捞了捞,碰到了一些东西,轻轻扯起,是一把渔网。
放到眼前细细看了看,他蹙了眉,轻声说道:“苦罗还真没有骗人,这坛子里面有带了倒钩的渔网,这网上还有血,水里……”
他顿了顿,凑近了水面,一股浅浅的血腥味,轻叹了口气:“还有他的血。”
“他们会不会……”听着李泉的话,尚春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什么不太好的场景。
“不会的,师父,不要胡思乱想,要往好的地方想。”李泉立刻打断了尚春的想象,语气却也是有些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