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妖不由仙 第十二章 旧忆

时间线，能够让六丑和常相雉所知的，便是那日星湖之畔的相遇……

皈祛的反应极快，云舟暴起飙出，适才飞出，那庞大的卷云中已发出阵阵雷鸣，一股黑色烟雾从龙卷中心飞出，那巨大的卷云瞬间收缩归拢，附着其尾，拉出长长的拖尾朝着星湖滚滚而来，浩渺浑然。

黑烟落地，一尊大妖显出身形，正是常相雉口中的爹爹，蛇妖常存。

在大妖面前，皈祛只若杂鱼，伸手便可捏死，无论他乘坐的云舟如何快捷都是徒劳，换做以往常存早已动手，可今日他却只是远远看着云舟飞遁逃离拉出的细长尾烟，眼神凝重，却未有半点动作。

常相雉笑嘻嘻的扑了上去，拥进常存怀里，丝毫未曾注意到爹爹眼神中隐约的焦虑……

没有停留太久，常存便带着常相雉腾空而去，复返山中，但却并非黑水嶂，而是直接进到了那处绝林之内，遁入一处深藏的地下洞窟之中。

谁也想不到这绝林地下，竟然还藏有如此巨大的空洞，浩大无比空空荡荡，只有洞中深处那光洁如镜的巨大石壁面前，才有一处耸立的祭坛，祭坛周围围着数人。

随着常存的飞行，常相雉从远处望了过去，这些人或高或矮，形态各不相同，相隔距离也足够之远，然而他们便只是如此轻轻松松的站着，那空洞所在的庞大空间便显得狭窄了许多，被浩瀚如海的气势添满，充溢鼓胀。

随着这些人不经意的呼吸，各自身体散发的气势便有挤压碰撞，使得空间中隐隐发出滚雷之声，这还是收敛压制的结果，若非如此，怕是早已将整个洞穴掀翻，抬冲出地面。

最正中的六人成圈，留了个缺口，而在每个人后面都有或三五、或七八人相随。常存稳稳落在那处缺口的旁边，放手之时，常相雉便不由自主的退开两步，融入后面三人当中，而他却昂首踏入那留出的缺口，稳稳站立。

虽然只是一小步踏入，但随着他的出现站定，那充溢整个洞窟的气势顿时消散，就似得到了某种奇怪的平衡，瞬间褪去无踪。

梅山之中，七山二十九谷之主，全部在此。

整整三十六名怪妖！妖怪与妖怪之间也有差异，同样并列，但是七山之主却与二十九谷相差境界，对于他们来说，七山大妖巍峨如山，而那二十九谷怪妖还只是山下草木瓦砾，不值一提。

在这群妖之中，并非尽数怪妖，还有些少数小妖，它们皆是七山二十九谷的直系后裔，其中少数佼佼者甚至可与二十九谷之主并列，虽然还未渡劫，但杀戮之技却未必输于他妖！

在这些小妖中，最为瞩目的便是常存的女儿之一，常相雉的姐姐，黑水嶂的大公主常相绶。

纵横交错布满整个石台的沟槽中布满了鲜血，顺着纹路蜿蜒爬升，从祭坛而出，直接连到了祭坛旁边的巨大石壁上，分而左右，倒流直上，庞大的妖气从这块石壁散发而出，滚滚如浪。

这股强烈的元灵之气和纯粹的妖力，让七山之主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祭坛上方，石壁正中，妖气凝结的核心所在，凝聚出一团浓郁的晦涩雾气，不断翻滚涌动，就似一颗活生生的心脏，仍在跳动不熄。

一位浑身白毛，杵着藤蔓拐杖，暮暮老朽的羊妖看着那翻动的雾气，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道：“不曾想等了千年，最后我等的结局竟然是将此门封印！如此作为，我等如何对得起娘娘，如何对得起各辈先圣？”

羊妖所言出口便有附和，旁边粗黑笨拙的女妖顿时晃动着巨大的脑袋，瓮声瓮气道：“杨翁所言极是！以我所言，咱的便将宝物取出，摇旗呐喊，招募西州族类与那秃贼拼个死活，未必就输给了他们！”

常存倏然转身，冷冷道：“杨坞金昧，如果你等想要挑战大哥，就尽管说下去！”

此事的定论者乃是七山洞主的大哥，也就是当年袁洪后人袁三玄，此事既然已定，两妖复提，便如常存所言一般，难免有挑衅之意，当着众妖的面常存那会给他们什么好脸，当即呵斥出声，不留情面。

金昧虽是女妖，却实力卓越，对于常存的威胁也不太以为然，只是提及了袁三玄才稍稍退让，道：“我只建议，那有挑衅之意？常存你管得也未免宽了！”

常存声音转冷，同时又低了些，夹杂着些噪音般的嘶嘶声，道：“便有建议也是废话，大哥议定之事，谁不当管？”

金昧这次重重的哼了一声，鼻翼喷出股热气，脸色垮下却没有反驳，和常存斗嘴也就罢了，真要她当面驳斥袁三玄的面子，却是不敢，常存有意无意的话头都是指向袁三玄，她知自己嘴笨脑拙，那还会多说。

就在此刻，一个有如刀盾摩擦般的金属声响响起，沙哑开口：

“都住嘴！封印出来了！”

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常存口中的大哥，他的态度对于众妖皆不客气，然而两位大妖对他却未流露丝毫不满，顿时噤声。

祭坛周围众妖顿时安静下来，祭坛上方石壁，那团不断蠕动的黑色烟气开始在壁面游走，不断勾勒，逐渐出现一座拱形大门的轮廓，而且渐渐凝滞，从那石壁中缓缓浮出，结成实质。

周围一片死寂，众妖呼吸开始加重，面对那门后的妖族重宝，哪怕已经身为大妖，却也无法完全镇定。

经过片刻的等待，一座古门从石壁中彻底剥离，屹立当中，大门并无门扇，门框之内便是一片漆黑，夹杂着无数的璀璨，通过大门便可抵达另一处未知的世界，而女娲娘娘留下的招妖幡便藏在那个世界中，而这扇门，则是通往那个世界的唯一通道。

众妖的神识从门中透入，众生之门的内部是一片虚无，瞬息万变，流淌着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每个世界都在不断的变化流转，宛如星辰，速度快到他们刚刚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它已经飞到了千万里之外，消失无踪，神识都无法抓住，若是贸然进入，更是不知会被送往何处。

入门之后，若是不能安然进入某个小千世界，那边只能永远禁锢在这片虚无缥缈的空间中，这是女娲娘娘的无上威能，除了特定的途径之外，总是大罗金仙，也无半点穿越的可能。

通道，便是这扇门！

开门的钥匙，便是七妖血脉！

但是现在，这扇门却被众妖合力从祭坛中取出，加上钥匙之后，封印，然后带之离开……

袁三玄环顾周围，缓缓道：“天机已现，命轮转动，妖族大劫初现端倪，或者便会彻底覆灭，我与朱妙人推断三年，也才在此找到了唯一的天机孔窍，或有一线生机，救我妖族于水火之中……妙人，可否施术？”

袁三玄望向旁边一位闭目养神的高瘦之人，未等其睁眼，旁边一位脸色青白、面容俊俏的男子已经从中走出，躬身行礼。

梅山百足崖少洞主，吴偿之子吴驳，礼毕之后便朗声道：“诸位叔伯，吴驳有幸被大叔伯选为此次封印人选，必然为我妖族严守秘密，死而后已……”

“等等！”话不待尽，那被袁三玄称为妙人的猪妖忽然睁眼，喝然打断，然后就在一干妖怪惊诧的眼神中，目光从众妖身上徐徐扫过，最后落定在了常相雉身上，伸手一指：“你，出来！”

“什么？！”

众妖沸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原本议定的人选变更本已不妥，而且所换之妖还是个仅仅三阶的小妖，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不明就里。

莫说众妖不解，便是七山洞主也有些费解，常存更是不由自主的发声道：“妙人何故换人？”

猪妖妙人突然一笑，随着那褶皱的面皮，一抹细细的血线顺着眼角开始挂落，然后愈加变大，最后变成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挂在双眼之下，垂下淌落，滴答做声。

“换！”沉默中的袁三玄忽然开口，面对常相雉点点头，道：“既然天机如此，那这重任便只能交由你来担负了……”

“三伯！何故如此？”陡然变故，那吴驳颇为不满，冲口道：“我身上亦流淌着娘娘血脉，而且妖力更胜，更合适作为封印，您为何突然换我？”

朱妙人笑而不答，慢慢闭上了眼睛，只那袁三玄冷冷道：“胡闹！此事自有我等来定，何时变得需要向你解释了？汝父尚且不敢，你胆子可是不小！”

吴驳咬了咬牙，完全无视了身后父亲的眼神，大声道：“我知道三伯背负梅山大衍，也知道此事本不是我小辈能插嘴的，只是不服气，凭什么相雉只是小妖境界，就偏生比我更合适来背负封印，三伯将我换掉，总该多少给个理由吧！”

“理由？”袁三玄嘿嘿嘿的笑了，笑声出口，整个洞穴中陡然响起了一片金戈交鸣的声音，刺得众妖耳中生痛，明显袁三玄已经动怒，声音冰冷：“此事牵涉天机，你三伯已经如此，你竟然还醒悟不了，这份悟性如何担得了封印大计？退下！”

“我……”吴驳还想分辨，但跟着身后便飞来一道黑光，猛然将他砸晕，随后便听吴偿直接道：“大哥，这些不懂事的小子何必废话，砸晕便是！”

袁三玄朝吴偿望了一眼，微微点头，复望向常相雉道：“你可知你三伯点你，是要让你做何事么？”

“侄女不知，任凭大伯吩咐，侄女照办便是！”

常相雉虽然天真，却是不傻，如此架势之下哪敢有半句不愿，当即满口应允，态度极好。

“不错，老二教得好女儿！”袁三玄露出一丝笑容，话语渐轻，空气中弥漫的金戈之气也渐渐收敛，然后才听他道：

“你所要做的事，便是将这扇门封印体内！”

此言一出，那些不能参与秘闻的妖众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常相雉勃然转头望去，却见其父常存脸色惨淡，眼中满是不舍，却仍旧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这头刚点下来，老眼中便已有了泪痕，陡然朝后转了过去。

如此一来，常相雉如何还猜不到此事的重要？她没有半点犹豫，深吸口气，然后艰难，却又坚定的应道：

“是、是！侄女愿意！”

“如此，你便站在那祭坛之上，等着我等催动妖力，将此门颠倒须弥芥子，封入你之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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