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背后 第十八章 将计就计

郭欢欢坐进汽车，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转过头去看看公寓门，心里烦乱不堪。

自己因为知道那杨泽辉有问题，所以几日前，对待这个杨泽辉，言语之间不免就带了些抗拒，但章红和李铃并不知道详情，自己又没有办法，将最近正在调查杨泽辉的事情告诉她们两人，这才导致发生了一段伤害了彼此的插曲。

这几日，两人重归于好，真是有如破镜重圆，恍如隔世之感，于是就加倍的恩爱，却都不约而同，都对那杨泽辉只字不提。

但是，郭欢欢心里明白。有关这个杨泽辉的事情，终究有一天，是要对李铃和章红说明的，只是，此时尚在调查期间，绝对不能告诉两人实情罢了。

李铃还好说，毕竟爱自己超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对自己的生气也只是暂时的，但章红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这几日，郭欢欢装作工作繁忙，总是避开章红那双望向自己充满疑问的眼神，逃也似的奔出房门。

“哎，就怕那杨泽辉总是像那天这样不请自来，那可就有的我受的罪了！搞不好，将来又要横生事端！”郭欢欢暗自叹着气，发动了汽车。

当来到警局门口还未下车时，却见柳鹏带着小郑朝她挥手，大声喊道：“欢子，不要下车，我们现在，一起去省城监狱再去会一会那个张北山！”

郭欢欢会意，打开车门，两人快速上车。

一个小时左右，柳鹏等三人走进监狱会客室。

没一会儿，张北山被狱警带了出来。

郭欢欢再抬眼去看那张北山，感觉他看起来，比上一次前来时的神色好了许多，心里便不觉充满了希望。

柳鹏看着面色平和的张北山，半晌没有说话。当郭欢欢和小郑迷惑不解正要出声询问他时，他却突然开口问道：“杨广杰，你最近在这里，一切可还都习惯？”

“我已经适应了……啊？……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张北山顺口答道。却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刻吓得跳起身来，却被身后的狱警一把摁住。

柳鹏冷冷的看着他，语气平和的继续问道：“1969年你们经历的那场意外火灾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事后，你又是如何冒名顶替张北山的姓名和身份返回省城去上了大学的？对于张北山的去向，你是否清楚？”

张北山，不，现在应该已经被打回了原形的杨广杰，惊愕的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沉稳如山的柳鹏。心里乱成一团。他浑身抖抖索索的，惊慌的四顾看看，好像随时就要逃出去似的。

“你不要四处乱瞧，你是重犯，又能逃到哪里去？快点告诉我们实情。说不定还能为你的减刑打下基础呢？”

杨广杰听柳鹏这样一说，顿时眼中闪现出强烈的希望之光，连声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全部都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帮助我减刑？”

“那也要看你的态度和提供的线索的价值了！”柳鹏依然冷冷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道。

杨广杰叹了口气，垂下了头，沉思了许久。然后慢慢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刑警，颤抖着声音说道：“告诉你们事情的一切真相倒也不难，但是，我害怕那张北山心狠手辣，肯定会想办法置我于死地。而且。他一定也不会放过我那可怜的孩子，说不定也会将他置于死地的！你们……如果不能保证我们父子二人的生命安全，我就绝对不会开口，讲有关他的只言片语的！”

柳鹏看着面前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人。今天沦落到了阶下囚的境地，却仍然无法改变自己丑恶的本质，现在厚颜无耻的向自己讨价还价，用所谓的事实真相，来换取切身的利益。

“好吧，我们答应你！不过，你必须保证所说的一切都是客观事实，如果将来，让我们知道了你所说的有半句假话，就不要怪我们不遵守约定了！”

柳鹏严肃的盯着他，郑重其事的警告他。

“那是自然！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放心，我下面将要告诉你们的，全都是事实真相！”

杨广杰急切的为自己辩白，坐稳身形，就准备开始告诉柳鹏等人，过去的那一切。

柳鹏等三人紧张的盯着杨广杰，准备好了去听一个也许很是惊悚的故事了。

谁知，那对面的杨广杰突然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面色开始痛苦的抽搐并逐渐发黑，嘴中不断涌出血红的沫沫来。

“啊，不好！有人给他下毒了！”柳鹏一跃而起，奔过去扶住慢慢斜身倒向一边的杨广杰。

郭欢欢等人，也急忙奔过去大声喊着救人。

不一会儿，面色酱紫的杨广杰，被紧急送往省城中心医院进行抢救去了。

郭欢欢开车载着柳鹏和小郑紧随其后，一同来到了中心医院。

他们焦急的守候在急救室门口，心中突突直跳。事发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如果这杨广杰一死，那么，那个真正的张北山的身世，就会真的成为难解之谜了！

郭欢欢气愤的握紧拳头，愤恨的骂道：“想不到那张北山，真的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竟然抢在我们前头给这杨广杰下了毒！”

小郑悔恨的连连跺足，也是愤恨不平，疑惑的说道：“是否是我们的举动，惊动了那个张北山，他预计到，我们会前去询问这个杨广杰，所以才会在狱中安插了人手给他下了毒？”

郭欢欢沉思了片刻，摇着头说道：“不对，那张北山不论如何神通广大，也绝对不会知道，我们是那一天那一刻前去询问这杨广杰的啊？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在我们今日，突然决定前去询问他的时候就出事了呢？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柳鹏这时才插话说道：“欢子怀疑的对！那张北山再狡猾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神。这次杨广杰的中毒，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啊！”

郭欢欢低下头，在心中反复思考着，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柳鹏。迟迟疑疑的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柳鹏和小郑都紧张的看着她，不知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郭欢欢竟然微微一笑，不再在原地焦急的转圈圈了，反而坐了下来，四平八稳的翘起了二郎腿，故意别过脸去不再看这两人。

小郑急的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连声追问道：“你快些说嘛，急死我了！”

柳鹏看那郭欢欢，从刚才的焦虑不安到现在的悠闲自在，态度竟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愣了一下，突然就回过味来，笑着拍了拍郭欢欢的头，嗔怪的说道：“还是你脑子转得快些！我们险些被这个杨广杰骗了！”

小郑看眼前这两个人都会心的一笑，自己却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的团团乱转，一会儿拉拉柳鹏的衣服求他说明一下，一会儿拽拽郭欢欢的衣襟求她解释清楚。

郭欢欢摇了摇头，用力拍了一下小郑的脑瓜子，生气的喊道：“你这总是慢半拍的家伙！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不是那张北山投毒害他，有没有所谓的狱中暗线投毒害他。那这世上，能害的了自己的人又会是谁？”

“啊？”小郑翻着白眼苦苦的思索了半天，突然才一拍自己的脑门子，高兴的蹦了起来大声喊道：“那，当然，只能是。他自己了！”

“回答正确，加十分！”郭欢欢看他终于回过味来，高兴的和他击掌祝贺。

一旁的柳鹏却冷静的说道：“看来，这个杨广杰也确实非同一般。他今天用这招苦肉计来陷害那张北山，倒使得我对于这两个人到底谁是。谁非有了更多的疑惑不解了！”

郭欢欢听他这样一说，细细去思量，也不觉感到毛发倒立。

“真不知在三十年前，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爱恨纠葛，才以至于他们两个人，要斗个你死我活？”郭欢欢陷入更深的思考之中，不觉幽幽的顺口说道。

几个小时之后，省城医院急诊室里。杨广杰躺在病床之上，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看见了柳鹏、郭欢欢等人，正站在他的病床之前看着他。

柳鹏看他醒来了，便关心的问他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杨广杰痛苦的扭曲着脸，微弱的说道：“现在还感到肚子里火烧火燎的！这个张北山也太心狠手辣了！”

柳鹏装作气愤的样子说道：“是啊，我们刚刚和你约定好了，他竟然就悄无声息的投毒害你！难道，在你的身边还安插着他的人吗？”

杨广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皱着眉，装作仔细思考的样子，迟疑的说道：“应该是这样吧！否则我又怎么会中毒了呢？”

柳鹏站起身来，安慰着他：“你不要害怕，现在我加派了人手，再不会有人来害你了！等你身体好转了，我们再详谈！”

柳鹏说完便和郭欢欢一同走了出去。

柳鹏对身后紧随着的郭欢欢轻声耳语道：“事情成败与否，今晚就全看你和小郑的了！”

郭欢欢会意的点头，小郑走过来，笑着说道：“推理我差你们一大截，但这表演我还颇有些功底呢！”

柳鹏和郭欢欢听他说大话，但回想起抓捕曾一伟时小郑的表现，倒的确是可圈可点，便齐声说道：“那今晚就全靠你这大腕的表演了！”

小郑兴奋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你们就瞧好吧，看我今晚，如何去玩弄这个狡猾的杨广杰！”

柳鹏和郭欢欢相视一笑，都连连点头。

杨广杰躺在病床之上侧耳静听，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四周死一般的宁静。他缓缓的起身，下床，光着脚走到病房门口透过巴掌大的小窗向外窥视。病房外边走廊边的长条凳上坐在一个刑警，但是头低垂着。已经睡着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轻轻打开房门，尽力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他四顾看看没有人，病房外也是一片寂静，走廊那边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杨广杰提心吊胆的。走过那个已经沉沉睡去的刑警身边，朝着那片黑暗走去。

他转过走廊转角，拉开应急门，探头进去看了看。一片黑暗。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压制住狂喜，轻轻闪身进去，想要通过应急楼梯下去。

他刚刚闪过一个拐角，冷不防黑暗之中就闪出一个黑影，正好拦住了他的去处。

杨广杰一看，立刻吓得一声惊呼。

“杨广杰，你想要到哪里去啊？”那黑影压低了的嗓音，在这静寂的夜晚，在这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听起来异常的阴森可怖。

“你……你是谁？”杨广杰看见对方穿着一身黑衣，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沿压得极低，根本就看不清面目，便壮起胆子小声问道。

“哼。我是谁？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你只要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就行了！”

“啊？难道是张北山派你来灭口的？”杨广杰一想到这种可能，立时吓得浑身哆嗦个不停。

“好你个杨广杰，原本我家主人已经放你一马了，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和警察联起手来。还要设计陷害他！看来，无论你是否老实、嘴严，我们不将你灭口也是不行了！今天，你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说完，那人从背后抽出一根铁棒，高高举起。看准了杨广杰的面门，眼见着就要砸了下来。

“啊！”杨广杰本能的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得应急门突然被推开，几声断喝之后。那人拼命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声音。

杨广杰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去看，惊喜的看见柳鹏和郭欢欢，不知何时准时出现，已经将那想要杀害自己的人制服了。

杨广杰见到两人，就像看见了救星似的快步奔过去，躲在柳鹏身后，用手指着那人，抖抖索索的说道：“柳局长，你瞧！那张北山，真的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啊！“

柳鹏大声断喝道：“那你还不快些，将那张北山的所有罪行，老老实实的全部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尽早将他绳之以法！”

杨广杰在柳鹏的大声断喝之下低下了头，连声答应道：“是，是，是！我一定会，全部老老实实的向你们交代清楚的！”

柳鹏回头对郭欢欢说道：“小郭，你现在就带他回去，连夜突击审问！”

“是！”郭欢欢将杨广杰的双手拷上，低头看他光着脚丫子，便大声呵斥道：“先把你的鞋子穿上！”

杨广杰点头哈腰的跟着郭欢欢，回病房去穿鞋子，一路上将郭欢欢跟得紧紧的，不时东张西望，唯恐那张北山再派个什么杀手来伤害自己。

郭欢欢看他神色慌张的样子，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柳鹏看郭欢欢和几名刑警，押解着杨广杰离开医院，驱车返回警局进行突击审讯，这才将刚才那个被柳鹏制服了的杀手手上的铁拷解开，笑着对他说道：“小郑，你真的很适合去当个演员啊！”

小郑摘下帽子，嬉皮笑脸的追问了柳鹏一句：“柳局长，这次，如果我们能从杨广杰这里找到突破口，将那张北山打出原形来，您是否可以考虑着，为我记上一功？”

“那是当然了！”柳鹏笑着看着他，点了点头。

“噢耶！太棒了，以后像类似的工作，请领导多多派些给我，我一定不负众望，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小郑被柳鹏这句肯定的话所激发，豪情满怀的大声说道。惹得身后众人大笑不止。

一个多小时之后，杨广杰被带进了省城警局的审讯室。

他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如惊弓之鸟般不停四顾看着，依然没有从刚才的刺杀事件之中恢复过来。

郭欢欢冷冷的看着他，摁下录音设备的开关，严肃的说道：“杨广杰，你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下面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会作为以后的呈堂证据，所以，希望你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

杨广杰赶紧点了点头，回想了一下。开始说道：“这个故事，距离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但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我就是到死也无法忘记！那个衣冠禽兽张北山。他曾经所做过的一切罪恶之事，我都将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

希望你们能将他绳之以法，严厉的惩罚他，好告慰晓梅的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这杨广杰竟然泪光闪闪，眼中喷射出极度的仇恨之火。

郭欢欢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这张此时突然就充满了仇恨的扭曲了的脸，身上不由得掠过一阵阵寒意，所有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紧盯着面前这个慢慢滑入悠远往事之中的人。做好了最为充分的思想准备，去听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了。

随着杨广杰的缓缓陈述，渐渐在郭欢欢等人的面前，就铺展开了，那已经被尘封了三十年之久的往事。

1969年12月。正是寒冬腊月里，最为寒冷的时节，来自省城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级的毕业生杨广杰、华晓梅和张北山积极响应*的“知识青年下乡”的号召，怀着满腹的豪情壮志，冒着鹅毛大雪，乘坐着一辆破旧的老牛车，经过将近一天的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位于这座大山最深处的牛嘴子村。

之所以这个村子被称作牛嘴子，据说是因为老人们说，千百年前这里曾从仙界被贬下凡间了一条神牛，它不满意玉帝对自己的不公待遇，就在踩云下凡界之时拼劲全力变成了一条，顶天立地的巨牛。用自己粗大的牛犄角去顶撞天庭，吓得玉帝急忙召集天兵天将，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将这头敢于反抗的神牛制服。

玉帝亲自动手用一把神剑斩下了神牛的头颅，这颗巨大的头颅骨碌碌滚降下来，后来就幻化成了这座高耸如云的山。而牛嘴落地的位置，就形成了这个小小的村子。

三个年轻人一路听得赶车的田老汉缓缓的讲述着这个听来很是神奇的故事，很是被故事之中的这条具有反抗精神的神牛所折服，年轻的心不由得充满了神往。

挤在杨广杰和张北山中间的华晓梅，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用充满羡慕的语气说道：“我真的很佩服这条神牛，宁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反抗自己不公的命运！”

旁边一直为她不停搓着冻僵了的小手的杨广杰，呆呆的看着华晓梅那张青春艳丽的脸，本能的附和着说道：“是啊，晓梅说的对！这条神牛的反抗精神，真的很是让人敬佩啊！”

另外一旁一直伸出手来哈着热气取暖的张北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什么嘛！乡下粗野之人的胡诌乱编，你们也信以为真了？好歹，我们也是学过马列主义*思想、信奉唯物主义的知识青年啊！怎么能让这些封建思想的流毒，影响了我们呢？”

华晓梅不满的用胳膊狠狠的撞了他一下，嘟起嘴来很不高兴的嚷嚷道：“就你思想境界高，我们都是受封建思想流毒影响的不坚定分子！*不是也说过嘛，人民的力量胜于天吗？这些丰富的神话传说，并不是什么封建流毒，应该是老百姓，对反抗封建压迫的一种渴望的外在表现！你怎么敢去污蔑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力量？”

张北山哑然失笑，语气丝毫不让半分的说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急什么？你如此动用武力，又怎么能证明，你的说法合情合理？反而暴露出来你自己的心虚！”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说？我看你还有没有胆子说我？”华晓梅气得握紧拳头，用力去拍打张北山的肩膀。

张北山叹息着，连连躲过华晓梅接二连三的人身攻击，转过头去不再理她，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的嘟囔着：“你明明说不过我，从小到大就知道动用武力！哪里像个女孩子的样子？”

“你！……”华晓梅听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虽然一时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张北山肯定在说着自己的坏话。

她气得一张白净的小脸，霎时变得涨红一片，气结的眼见着眼中就要流出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