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临渊 第二章 蜕变

枯木断枝，乱石坠涧，墨鸦飞顶，若不是那一轮明月照亮前行道路，怎可知不是在前行道路。

离开私塾已有五月之久，起初，还可听到一阵阵钟鸣声，渐渐的，钟声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消失。这五月之途，若不稍加注意，定会认为一直在原地徘徊，甚至会有一种迷失方向，迷失自我的错觉。

这是一种沐琴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以往就算天地再怎么昏暗，山峰再怎么阴森，都始终不觉得会迷失自己。时间久了，才渐渐明了，不是自己迷失了，而是那种家的感觉，时间的流失不在了。

没有钟声提醒时间过了多久，没有家在后方等你归来，这是一种心灵的奇妙。若把握住，或许心灵会脱变，又或许会在这场旅途中彻底迷失。

前方道路该怎样走，路又在何方，这些沐琴不知道，唯一支撑走下去的，便心头那絮绕着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有它在，就会有使不完的力气。

沐琴不知那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那是支撑自己的信念罢了。

信念……

原来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信念啊，可我的信念又是什么？提升实力报仇？为了不让人再看不起？还是说给先生的许诺？

好像都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沐琴在前行的道路上，第一次陷入困境中，若是不弄明白到底支撑自己的信念为何，好像自己就会一直在原地打转，永远都走不出先生说的不一样的世界。

沐琴不在前行，寻了一块可歇息的大石头，摘下包裹，看着眼前并无变化的景色，呆愣起来。

思索许久，毫无结果。

从怀中取出那本老农历，一篇篇翻阅着。

正月初一，庚寅月、辛卯日，新春，宜：出行、婚嫁、祈福、祭祀，忌：入宅、搬家、动土、安葬。

正月初七，庚寅月、丁酉日，雨水，宜：上梁、婚嫁、求嗣、开灶，忌：安葬、破土、伐木、开仓。

正月二十二，辛卯月、壬子日，惊蛰，宜：嫁娶、开仓、栽种、斋醮，忌：动土、安葬、上梁、破土。

……

一些日子和节气呈现在眼前，宜适禁忌逐渐熟知。但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重新翻回第一篇，仔细看着先生所写的笔记，想从中找出些什么。

字迹潦草，但其中却蕴含独有的气质。

“一草一木皆相思，念之所及皆过往。”

“相思？过往？”，沐琴一边思索一边念叨着，脑海里好像渐渐明悟了。

沐琴自言自语的说道：“相思，我所思的应是沐府与雪儿的那段回忆，一草一木皆相思，我在赶往前方的途中所瞧见的枯木、乱石、墨鸦，这些在沐府都可以看见，那么每当我看见这些事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跟雪儿在一起的日子，这是心中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迫使自己要努力忘掉，可看见那熟悉的一幕，还是会想起，在我心中一直想要努力提升实力不仅是为了报仇，好像也是为了能与你般配。过往应就是小时候跟爹娘其乐融融，每天吃着娘亲做的饭菜，穿着娘亲做的衣服，玩着爹爹做的手鼓，开开心心的享受着父爱和母爱，直到爹娘离世后才把这份情掩藏在内心深处。先生说的没错，生在世上，不能只被仇恨充满整个心，应活在当下。那么我心中的信念便是，对雪儿的思，对爹娘的念。”

沐琴心中仿佛有道枷锁碎裂的声音，心里明朗起来，身体也变得通透起来，不再是郁郁寡欢。虽然弄明白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但总觉得缺少一些什么。

沐琴不明白，但也并不在意，弄清楚自己的信念，便是一场硕果丰收的盛宴，总比颗粒无收要好上许多。

心灵的蜕变，使得沐琴眼睛更加清明，看的更远了些，好像脑袋瓜也变得灵光起来。

再一次踏上征途，这是一条不归路，只要你露出一丝胆怯，那么你将会彻底坠入深渊。好在途中有老农历作伴，上面的日子、节日、宜适、禁忌，早已背的滚瓜乱熟，说得上倒背如流也不为过。上面先生写下的笔记，也记得一些，但大多数都不明白其中道理。每次翻开看上一眼，焦灼慌乱的心缓慢安静下来。

不知时间流失，不知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具体多久，又不从而知。

前方出现一堵阻挠前行的墙壁，漆黑无比，看一眼仿佛坠入深渊一般。

沐琴谨慎的靠近，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但从上面感觉不到任何危险气息。一点点的挪着小步伐，为了以防万一，在地上随着捡起一节枯木枝，试探的朝着那堵墙壁戳着。枯木挨到墙壁时，瞬间炸碎，变成一抔木屑，随风飘散。

眼前的一幕吓的沐琴急忙松开握着枯木枝的那只手，紧接着迅速后退，远离那堵墙壁。

呆愣在远处，惧怕的看着那堵漆黑的墙壁，枯木枝碎成木屑的那一幕此时还在脑海的回荡，若是刚才是自己的手挨上去，结果可想而知。

沐琴心中有些想不通，自己一直朝着先生所说的方向走去，期间从未转换过，可为什么却走到了尽头，途中也并没有先生所说的另外一副天地。一时开始纠结起来，不知道先生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先生一直都在骗自己，既然是骗自己，为何要送给自己老农历，那本老农历之前就帮助自己解惑一次，所以自己不太相信先生会害自己。既然不会害自己，那么这堵墙壁又是怎么一回事，又或者其中有自己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站在远处，看着那堵墙壁发起呆来，是在想不明白这堵墙壁到底那里有奇艺之处。难道先生是要自己穿过这堵墙壁嘛？或者是有其他通过墙壁的门户。

沐琴在原地找到一处明显的地方，做了一个标记，随后顺着墙壁走起来，希望能找到可以通过的门户。

沿途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走得自己再也迈不动双腿，只好停下歇息起来，途中并未发现有什么可以通过这堵墙壁的门户。寻找门户的时候，总有种感觉，不管自己再怎么走下去，都不会出现那道可以通过这堵墙壁的门户存在，也不允许这种存在。

仰躺着，看着直耸云霄的墙壁，不知是何人修建，竟有这般神通，高耸入云，连绵无际，看不到尽头。

歇息好后，再一次起身沿着墙壁走着，累了就停下歇息，歇息好了再起来继续走下去，直到彻底看不到任何希望，只好不甘的往回走去。虽然这堵墙壁不管再那里都一样，但沐琴还是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先生所指引的方向。

临走时做的标记渐渐映入眼帘，有种外出归途的念头涌上心头，那一瞬，拉腿快速冲去，只为了想要回来最初的地方。虚浮的内心，好像有了寄托一般，归居故里。

回来原来位置，心中那抹悸动久久未能平息，沐琴也并不想就这么快平复那种感觉。

一坐便是数日，无时不刻的都在思索着怎样才能通过那堵墙，心中对墙壁拥有门户的想法彻底熄灭。现在唯一能通过这堵墙壁的办法只有凿开，可那些工具说不定碰到墙壁后，便会立即碎成粉末。

沐琴也想过爬上这堵墙壁，若是能爬到顶端，便可看到墙壁的另一面，也可以顺着墙壁滑下去。到这种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实现。这堵墙壁直耸云霄，这么高的距离，单凭自己着薄弱的不能再薄弱的实力，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呢？

沐琴看着空中喃喃道：“或许唯有府主那种境界的才可以爬得上去吧。”

沐琴并不知道，就算是用在再强大的实力、境界，府主他们也过不去这道墙壁，也注定一生都过不去。

思索不得的沐琴，决定用自己的手试一试是否可以在接触到墙壁时，不会碎成粉末。自己还是相信先生不会骗自己，像自己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也没必要骗自己。先生让自己一直向东走下去，必定知晓会遇到这样一堵墙壁，既然先生还让自己这样做，那么就一定有先生的原因，或者是一场考验，一场能成为先生弟子的考验。

私塾内正在批改作业的教书先生，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道：“不笨嘛，那么就让老夫期待你的决心吧。”

“呼…呼…呼…”，沐琴在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过，并且跳起摆动着双手，希望这样能平复一下惧怕的心情。

看着那堵能让人瞬间丧命的墙壁，咬着牙一步一步挪着，此刻心里早已砰砰跳个不停，仿佛一个不注意就要跳出来一样。颤抖的把手伸出去，一点点的靠近墙壁。

十寸……五寸，四寸，三寸，两寸，一寸。

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了墙壁之上，一股凉意顺着手指传遍全身，沐琴冷不伶仃的打个冷战，惊异的看着触碰墙壁的那根手指，并没有因触碰到墙壁而碎成粉末，心里那颗惧怕的石头终于落下。

沐琴谨慎将整只手都放在墙壁之上，那种凉意更多了些，虽然还是很担惊受怕，但比起第一次，要好上许多。

那只手渐渐融入墙壁之中，好不容易放下担忧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想要把融入墙壁的那只手抽出来。猛然一使劲，那只手轻易的就被拔出，而沐琴则因使力过多，连连倒退数步。

站稳脚跟后，抬起那只融入墙壁的手，呆滞看着依然健在的手，心里再一次放松下来，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轻嘘一口气。

这种情况的出现，打乱了原有计划，现在看来，手放入墙壁之上，会融入其中，并且刚才隐隐约约能感到这堵墙壁如虚无一般存在那里，既然是虚无的，为何之前那节枯木枝会碎成粉末，又或者是其中有什么关联的地方自己不清楚。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不再是枯木枝，想看看石头碰上那堵墙壁后，会发生什么变化，是如手一样融入进去，还是跟枯木枝一样碎成粉末。

奋力一扔，石头在空中形成一条抛物线撞上墙壁。

砰。

石头碎裂成粉末，随着风散开。

沐琴皱起眉头，枯木枝不行，石头不行，唯独我的手可以。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石头……，枯木枝……。”，沐琴嘴里不停念叨着。

想不明白，沐琴鼓起胆子，再一次走向墙壁，想试试看，整个人触碰墙壁，会发生什么变化，还是唯独只有手会融入其中。

沐琴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现在不是考虑先生的考验，因为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

双手触碰到墙壁上，跟之前的那一幕再一次发生，双手都逐渐融入墙壁之上。这一次不但不怕，更加用力的将整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果真如自己所想一般，整个人都融进墙壁之中。一鼓作气，沐琴不在回头，迈着步伐，咬牙向前挺进。

墙壁内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片漆黑，看不见手臂，但是能感觉到仍然在身上，轻轻的虚握两下，确定双手还在后，接着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但又好像走了很久，突然，眼前变得明亮起来，强烈的光芒照的眼睛生疼起来。在一处只有明月散发的光芒生活的沐琴，此时面对这种强光，一时难以适应，紧闭眼睛，揉了揉生疼的眼睛。

感到眼睛又些舒缓后，缓慢的睁开双眼，不一样的景物看待了沐琴，感觉眼前这一幕幕又些不真实。

沐琴用力的掐了一下手臂，能感到痛疼，确认这不是梦境，或者死亡后看到的，心里顿时开心起来。

眼前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树木，这会正盛开着粉色花朵，一阵阵淡淡花香被吸入鼻子，脸上享受着这种感觉，一时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沐琴行走在这片林子里，猛吸着那好闻的花香，欣赏着这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景，陶醉其中。

良久，天地间的灵气涌入沐琴体内，顺着经脉清理着身体内毒素、杂质，也修补着练武造成的创伤。这些灵气正起着伐毛洗髓的作用。

沐琴并不知道有什么涌入身体，不知道那股气到底是何物，但是能感觉到，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甚至在修补着体内一些创伤，暖洋洋的，极为舒适。并且之前心灵脱变的那种不圆满感觉，此刻也正一点点趋向于圆满。

心灵的第一次蜕变后，都会伴随着一场天地灵气洗礼，这是天地赏赐世间万物生灵的一场造化。

先生曾说过，走出这幅天地，将会遇见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最想要的便是实力的增长，现在这场造化，便是走向另一条道路的开端。

沐琴能感觉到体内那明显增长的力量，这就是自己苦苦追寻已久的实力。

多么令人唏嘘的感觉，沐琴并没有迷失其中，心灵突破桎梏，不只是眼睛看的远，脑袋变灵光了，最重要的是心变强大的，这是一种触不可及的东西，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突破那层桎梏。

涌入体内的灵气渐渐散去，皮肤表面覆着一层厚厚的污质，恶臭难闻。沐琴干呕几下后，捏着鼻子，寻找一处可洗净身子的地方。

林子不远处正好有一天小溪流，正是附近居民为了便于浇灌林子而挖取的一条河渠。

沐琴再也忍受不了那股臭味，急忙跳进溪流里，连着身上的衣物一起清洗起来。

经过洗礼后的身子，变得洁白无瑕，散发着淡淡香气，闻起来跟林子里的花香又些相近，或许在洗礼时，那缕缕花香顺着灵气钻入体内。

身子也变得轻盈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是那样瘦弱，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远超之前。现在沐琴能感觉一拳可以捶断一颗粗树。

将洗净的衣服，搭在树枝上，借助空中那轮散发着炽热的太阳，烘干湿漉的衣服。

沐琴光着身子躺在树荫下，会想着之前的一幕幕。能融进身子的墙壁，看不起身体的漆黑地方，多姿多彩的树木、花香，清澈见底的溪流，还有空中那轮散发着炽热不知道是啥的东西，跟墙壁另一边昏暗，阴沉的地方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仙境。

起初，心中的世界只有黑峰山那么大，直到走出黑峰山后，心中的世界一点点的增大着，不一样的村落风情，不一样的世界。

直到走出后，才发现，原来，世间是如此巨大，或许除了这样的世界，还有其他不一样的世界，但那些都不是自己能熟知的。

好生了解这个新地方，了解那堵墙到底是何物，了解自己所生活的又是什么地方，慢慢的提升着自身实力，将来有一天，再一次回到沐府，那个时候，我有资格可以站直身子，看着你，好好看着你。

太阳渐渐消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月亮浮上天空。衣服早已不在湿漉，穿在身上，又些短了，也有些褶皱了。

最后看了一眼从家乡通往异乡的墙壁，带着信念，向林子外走去。

不一样的楼阁，不一样的口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沐琴不知道究竟该何去何从。

停下来，沐琴想暂且停一停，离开沐府后，每天都在不停的赶路，心里每天顶在嗓子口，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会彻底死在途中。想停下来歇息歇息，体验体验不一样的风土名情。

村子的村民很快接受了沐琴的存在，每天让其跟随打理着那片林子，闲暇时随着孩童前往私塾学着不懂方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沐琴也在一天天进步，从村子里的老伯那里得知，原来那片林子是一片桃林，每年三月份，都会含苞待放，而自己出现在林子时，正值桃花盛开时分，也得知天上那轮黄色球体叫做太阳。

来到村子的这些时日，沐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太阳东升西落，月亮交替。

村子里的深夜也比沐府美，繁星满天，清风徐徐，耳边有时会响起蟋蟀和青蛙争着吵闹，眼前也有时会有萤火虫飞舞。

明天？后天？大后天？

沐琴不知道自己会何时离开这个幸福安乐的地方，但却离之不会太远。

闲下来时，会想起爹娘，那一手好吃不行的烧鱼；会想起雪儿，白色衣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会想起先生，教诲时端庄典雅……

也会想起落魄的族人那一幕幕，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但现在却这并不在意，记在心中就好，等我归来时，便是一一清算之时。

轻呼一口气，想着爹娘烧的鱼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