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仙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路茫茫遇老翁

何凌风往北而去，一边飞遁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近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正魔之战，遭遇阴天枭却复仇失败，玄鹤州陷落，宗门被灭，师父与二师兄一同陨落，三师兄被俘尚还不知生死，大师兄被废去一臂失魂落魄……凡此种种，尽皆让他感到世事无常，一人之力实在过于渺小微弱。自从母亲身死的那天过后，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觉得如此地疲惫不堪，身心无力。他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值得，坚持那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路是否值得……

脑海中无数失落的念头杂乱纷扰，悲观的情绪一寸寸爬满心间。

迷茫，绝望，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绝望，这是他当下心境的真实写照。

“如今剩我孤身一人，却该如何是好呢？”何凌风茫然四顾，心中戚戚然。

如此飞遁了不过二十来里路，何凌风已然心烦意乱，好似一块大石堵在心口，但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时他无意望去，恰巧看到左前方里许开外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在日头下波光粼粼，有些刺目，便不由生起下去一观湖景并凝定心绪的心思。

于是，何凌风便想也不想地将遁光微转，向下飞去，片刻后身形轻飘飘一落，站立在了湖岸边。

何凌风漫无目的地放眼望去，发现四周并无人烟，只在湖心处有一小舟轻轻随着水波荡漾，舟上一个头戴斗笠的消瘦老翁，正手持一根竹制钓竿坐在舟尾位置。老翁侧面对着他，白眉白须，面色红润，他气定神闲，动也不动，仿似一具与舟身连作一体的雕像。

静，悠然无声的静，这是何凌风站立半晌后的感受，他那纷杂的心绪也随着周围气氛的熏陶逐渐宁静下来。

他站在那里，也同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湖心小舟上独自垂钓的老翁，两三里远的距离对拥有仙灵天目的他而言就好像近在眼前一般。他从这老翁身上感受到一种自然的豁达和平和，令他颇为惊讶，以为这老翁是什么隐士高人，但当他运转灵目秘术，却没有从老翁身上发现哪怕半点法力波动。原来，老翁竟是一介凡人，但能有这般超然物外的心境，显然老者也是俗世中的大智慧者。

何凌风怕打扰到老者，并不愿在此时架起遁光离去。他就那般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老翁，任凭湖面上吹来的清风拂过面颊，感受着自然的气息，以及老翁身上散发出的浑然天成的气度，心中忽觉似有所悟，更加不愿破坏这番难得的际遇。

那一湖，一舟和兀自平静不动的两人组成了一副颇有意境的画面。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平静的画面终于在某个瞬间被打破。

但见老翁始终握着的那一根钓竿竿头绑着的鱼线猛然绷得笔直，钓竿前半截随之立刻一弯向下沉去，以鱼线沉入湖水的一点为圆心，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急速扩大的波纹，

老翁双目一亮，眼疾手快地双手握紧鱼竿，向上一提再举重若轻地迅速往后一甩，一只肥美的鱼儿便脱离鱼钩，被其放入了身后的鱼篓中。

老翁得了这尾鱼似乎很是心满意足，便直接收起了钓竿，而后站立起来，拿起一根长竹竿开始撑着小舟慢悠悠地往湖岸荡去，其方向却正好是何凌风的站立之处。

何凌风这时早已回过神来，在先前的那番顿悟中，他收获不小，在他自我感觉中，现在只要法力足够，他可一口气从元婴初期修炼到元婴后期去，而不会遇到丝毫的瓶颈，这不禁让他心中惊讶万分。但随即想了想，觉得似这般的顿悟怕是可遇不可求，极难重现，因而有这么惊人效果也并不算得上稀奇之事。

在约莫一盏茶功夫后，老翁的小舟终于靠岸，其抓起鱼篓下到岸边，一手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色长须，方才对着湖岸旁站着的何凌风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我观你立于此地远望我垂钓久矣，可是有什么需要讨教的地方？才在此久候。”

何凌风恭敬地施礼拜过这老翁，然后回答道，“老人家误会了，晚辈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见湖面景色不错，故驻足观赏，又见老父您在湖心垂钓，气度不凡，有高人之风，在下心生敬佩，不愿惊扰了老人家独钓的雅兴，所以才久久未曾离去，并非特意前来讨教的。”

“噢，原来如此，倒是老朽有些自鸣得意了，以为你与那些经常慕名前来的后生一般，是来向老夫求教解惑的。”老翁讶然一笑，有些自嘲地说道。

“不敢，老父您如此说，想必一定是此州的名士高人，前来向您拜访求教之人怕是不在少数。其实晚辈适才观老父您心静如水，虚怀若谷，便已好生敬仰，对此间修身养性之道也颇有兴趣，却不知如何才能做到，心中正有向您老人家请教一二的打算，所以您那般说也不算错。对了，晚辈何凌风还没请问过老父尊名，却是有些失礼了。”何凌风再次向老者作揖一拜，恭敬地说道。

“呵呵，阁下真是位颇有教养的后生。老朽姓木，单名一个‘子’字。其实算不得什么名士高人，只是昏昏七十余载多读了些圣贤之书罢了。老朽先前年盛之时曾于郡中教书，得了些许薄名，年老之后偏爱山水，想图个清闲，便在镜湖此地附近幽居。不过，总有一些求学不倦的晚辈后生寻到此处讨教，老朽答疑解惑多了便不觉又混得一个‘镜湖贤者’的虚名，倒是有些愧不敢当了。”

老翁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并未急着回答何凌风刚才请教的问题，而是问何凌风吃过晚饭没有。

何凌风虽辟谷已久，只是偶尔念起才会享用凡间美食，但也不好这般回答省得老翁追问，且自己如今正被魔道之人追杀，万一给其带来不必要的灾祸可就连累了老翁，只得如实说未曾食过。老翁微然一笑便说要做鱼吃，叫何凌风不要嫌弃食材简陋，邀何凌风一同食用，饭罢之后再慢慢相谈。何凌风不好拂了老人家好意，谢过之后欣然答应。

老翁见此甚为高兴，自去舟中取来一应烹饪器具并食材料理，将鱼宰了洗净，随后在岸边架起柴火小锅，烧热后倒入油水，将葱、姜、蒜并干辣椒等作料炒得喷香，随即倒入鱼肉再小炒一会，加入瓮中提前准备的山泉水，开始炖煮，不一时便有香气从锅中飘出。

何凌风闻着这久违的湖鱼香味，触景生情，不由回想起未曾修道时自己在家乡那片湖泊中捕鱼为生时的一幕幕场景，和那时母亲炖煮的鱼的味道，一时心中伤悲，眼眶也不觉有些湿润。

老翁看在眼里却并未贸然相问缘由，只在一旁添柴加火专心烹调湖鱼。。

过了约莫多半柱香时间，小锅中已然香气四溢，老翁呵呵一笑道一声鱼好了，便取来碗筷为二人盛鱼。何凌风回过神来，一边称谢一边接过老翁递来的筷子并一大碗盛好的鱼肉。

老翁随即又拿出几块干粮，二人便就着鲜美的鱼汤与鱼肉开始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