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凤栖梧桐 第四六一节 爱恨千里奔波

“你……”这一巴掌没有落下，而对面这人的神色又是这样时而激愤时而诧异，引得舒娥也不由关心。

“你还记得我！”那卫士定定看着舒娥，冷冷地说。

这一段相逢、相识，乃是舒娥这一生的奇遇，亦是毕生不能忘记的经历，又如何会不记得。

无论男装还是女装，吕萍的脸都是这般清丽绝俗如同画笔勾勒，而这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更是精灵般的澄澈。

只是初见面时骄傲又蛮横的无忧无虑的公主，今日脸上却满是仆仆的风尘之色。

那日曹府中一见，舒娥已经对吕萍身在此地而大感惊奇，只是一来等闲难见到广陵郡王东陵，向他问个清楚，二来又深知东陵做事十分果决而稳妥，应该知道吕萍的轻重，会将她妥为安置，故而舒娥空自担忧了几日，无计可施之下也只得暂且放下此事。

可是不想，过了这么对天，吕萍竟然还在大宋京城，并且，居然进了皇宫。

舒娥关心而又担忧，蹙眉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未说完，脸颊上忽然清清脆脆挨了一下。这一下来得太快，没有看到吕萍什么时候动的手，甚至，过了许久，舒娥才觉得脸上**辣地疼痛。

“就是为了这个。”

听着东陵从那边疾步走来，舒娥才刚反应过来原来是吕萍打了自己。可是吕萍，早已经冷冰冰地丢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去。

就是为了这个，也好。只是想不到，这一场如此美好的相遇，竟会如此结局。舒娥怔怔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恍惚着。

倒是东陵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吕萍的手腕，低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吕萍忽地转过身，瞪着东陵说道：“干什么，你不都看见了么？”

东陵脸上带着愠色，眉头微蹙，却不再答吕萍的话，只是侧首看着犹自发怔的舒娥，低声说道：“你怎么不躲？”低头看着舒娥雪白的脸颊上半边发红，更皱眉道：“疼不疼？”

舒娥还未回答，吕萍已经用力甩了甩被东陵捉住的手，说道：“赵崇，你放手！”

东陵手上微一用力，已经扼住吕萍，让她无法挣脱。东陵看着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吕萍，低声说道：“你又要去干什么？”

吕萍一只手没有挣脱东陵，又被他用力牢牢扣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早就挥拳打了过去。只是吕萍出手虽然快，东陵却比她更快了许多，舒娥只觉得眼前一闪，吕萍的左手又被东陵捉住了。

东陵沉声说道：“进宫前你答应过我，绝不生是非的。”

吕萍双手不得自由，挣了一挣，顿足恨恨地说道：“你放开我！亏你还有脸跟我说进宫之前的话。你只记得我答应你不惹是生非，你怎么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从夏地将我骗到了汴京，现在居然还这么理直地来质问我！你欺侮人，你不讲理，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吕萍一言一句说得清脆，而语气更是由愤怒而变得委屈，惟妙惟肖，生动之极。舒娥虽深知东陵的为人，又料想他以大宋郡王之尊，绝不会去欺骗为难一个小姑娘，更莫说是关系重大的大辽的兴平公主了。可是吕萍的话语、吕萍的神态，却是真真切切令人心生同感。舒娥心中也跟着微微发酸，不由地看向了东陵。

东陵沉着脸，放脱了吕萍的双手，语气低沉道：“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舒娥见东陵竟不置辩一词，心中更有几分相信了吕萍的话，只是好奇地想不知东陵骗了吕萍到京城了干什么。忽然心中一动，难道东陵此举是得了皇上的授意，将辽国公主挟为人质，好让李元昊带兵回去吗？那又怎么会，皇上和东陵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边舒娥尚且思索未定，那边吕萍却忽然哭了起来。

吕萍双目发红，眼泪如同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吕萍却不说话，只是这样站着无声地落泪。

舒娥看得不忍，走近前去，说道：“吕姑娘，你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出来。只要我能帮你的，定然会尽力办到……”舒娥的语声甚是柔和，一如当时在夏地与吕萍同时之时，看到吕萍为了小事发嗔，总是这样温声安慰。

吕萍怔怔地看了舒娥片刻，双目含泪，神态楚楚。

舒娥伸手去拍吕萍的肩头，想要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吕萍却忽然伸手格开了舒娥的手，顿足哭道：“你又来骗我！你还在骗我！我让你带我去找曹公子，你能办到吗？”

方才吕萍不过是无声流泪，此时却是大哭抽泣。

舒娥和东陵都大吃一惊，虽然此处少有人来，但吕萍这般哭叫，难免会让人听见。舒娥欲待要上前安慰，吕萍却是一边哭一边说，一边双手乱打，舒娥微微苦笑，向东陵递了个颜色，示意他去安慰吕萍。

东陵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吕萍的肩头，亦温声说道：“吕姑娘……”

吕萍肩头一缩，避开了东陵的手，哭道：“我不姓吕……”

东陵的手仍是落在了吕萍肩头，牢牢按住了她，说道：“李元昊派人送你回辽，你不愿。你一意要跟着我，无论我如何劝你，你定是千方百计要跟我同到大宋，寻找曹公子的踪迹。我当时曾明白对你言道，找到曹公子，对你并无益处。”

舒娥心中这才渐渐恍然，原来所谓的东陵将吕萍骗到了汴京城，又是这姑娘的蛮不讲理之辞。东陵所说的吕萍“千方百计”跟着他，才是实情。可是她一路千方百计跟着东陵前来找自己，定是受尽了风霜奔波之苦。

吕萍不再大声哭，只啜泣道：“可是你骗了我，你当时答应过我，会帮我找到曹公子……你明明都知道，却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你的曹公子心底究竟是如何想的，也不便代替她告诉你什么。”东陵说到“你的曹公子”几个字，脸上忽然露出了淡淡的笑。

吕萍听出东陵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有异，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东陵脸上的微笑，不由得瞥眼向舒娥看了一眼，又气又窘含泪向东陵嗔道：“你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