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凤栖梧桐 第四一五节 一梦惊回

李元昊说道：“今日暂别，曹公子勿忘了营帐中我说过的话……”

“营帐中？将军在营帐中说过什么话？”舒娥疑惑地问道。

可是李元昊却转身远去了，手中还抱着卫慕山青。

舒娥忍不住拍马追了上去，执着地问道：“将军在营帐中说过社么话？将军就这样带着夫人走了，兴平公主怎么办？”

李元昊凑在舒娥耳边，声音低沉而坚定：“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承认我大夏国。”

舒娥不明白李元昊的意思，只是问道：“将军说什么？”

李元昊冷淡地笑了笑，说道：“将军，李太子，若我没有想错，你是不愿承认我大夏国，所以才会在太子之上再加上一个姓氏。”

舒娥正色说道：“夏地是大宋的臣邦，将军又怎能是‘太子’？‘李’姓是唐代李氏的国姓，唐时便赐予将军的祖先鲜卑族拓跋氏，将军的祖辈都冠以‘李’姓，我如此称呼您，并不为过。”

李元昊怀中的卫慕氏忽然睁开了眼睛，脸色沉郁而深切地看着李元昊，伸手指着舒娥，阴冷地说道：“纵然知道是违抗你的军令，也要杀了这个汉人。”

舒娥看了一眼卫慕氏，低沉着声音说道：“将军夫人若不是终日为这些不该担心的事情悬心，也不致将身子弄到这般虚弱的模样。”

卫慕氏手中的皮鞭像毒蛇的信子一样突然卷了过来，狠狠甩在了舒娥的脸上，厉声说道：“你和那姓吕的女子，都是别有用心！你们勾引太子，看我杀了你们！不，我不会立刻杀了你们，我要挖了你们的眼睛，斩了你们的手足！”

舒娥听见卫慕氏那阴鸷的笑声，心中一阵恼怒，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在了卫慕氏的身上。

卫慕氏忽然将身体蜷曲起来，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小腹，说道：“元昊，元昊，快来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舒娥看着殷红的血渐渐濡湿了卫慕氏的衣裙，濡湿了李元昊抱着她的白色的衣袖，心中又急又惊，大声说道：“我明明踢在你的腿上，你……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卫慕氏已经张开了一张强弓，弓上的一根硬箭箭头闪烁着蓝印印的冷光，舒娥心中只是害怕，急忙催马去躲避。

骑马的人却是吕萍，舒娥催促吕萍道：“吕姑娘，快点走吧。”

吕萍却反而勒定了马，满脸怒色地回头对舒娥说道：“你越是着急，我就越是不让你走，我是个最会趁人之危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东陵的手却又将舒娥的肩头扳了过去，对她说道：“安国夫人你看清楚了，此刻为你挡着党项军队的是谁！”

是谁？

是皇上！

皇上怎么会到了党项大军之中来！皇上的手臂，又怎么会在滴血！

舒娥心中惊痛，大声叫道：“皇上，皇上！”

党项大军拦住了皇上的去路，舒娥只想冲过去帮皇上解围，可是几名黑衣骑士却牢牢地围住了自己，舒娥忍不住挣扎，却觉得肩头一阵阵地疼痛。

疼痛的感觉清晰地从肩头传来，额头上忽然感到了一片清凉。

脑中浑浑噩噩的感觉渐渐消散，有声音从身边传来。

“夫人，夫人……”一个温柔的女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些许欢喜。

“醒了吗？”是欢快的声音。

“还以为夫人快要醒了，怎么还在说梦话。”刚才那个清柔的声音又说道，“婕妤娘子，看来夫人还要睡一会儿，您先去休息吧。”

婕妤娘子？怎么自己身边有一位婕妤娘子？舒娥的眉心微微牵动。

“看起来方才御医的药已经起效了，我等她醒来。”温和而端严的声音，舒娥登时想了起来，这是顺婕妤兪氏。

婕妤，御医……

舒娥心中微感吃惊，使力睁开了眼睛。

床帏没有拉上，一眼可以看到床边坐着、站着几个丽服的美貌女子，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让舒娥的脑中一阵发蒙，再睁开眼睛时，已然略微平定了心绪，眼前坐着的正是兪婕妤，而她身后站着的，却是爽朗的丁香和温柔沉默的菊豆。

丁香和菊豆看见舒娥睁开眼睛，相顾而喜。

舒娥吃了一惊，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兪氏含笑按住了舒娥，说道：“高烧刚退，伤口也刚换了药，快躺下休息。”

经过兪氏这样一提醒，肩头的痛意又明显起来。舒娥却顾不得这些，只是心头迷茫地对兪氏说道：“顺婕妤万福。”

丁香和菊豆亦纷纷走到了舒娥身边，舒娥伸手握了握丁香的手，又握了握菊豆的手，只见二人皆是双目微肿，眼底发红，想来是熬了不少时候陪着自己。舒娥心中感激，叫了声“丁香姐姐，菊豆姐姐”，却是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陈设家具，正是曹府的墨韵堂，可是如何到了这里，舒娥却并不知道。舒娥忍不住说道：“婕妤娘子，我这是……”

兪氏说道：“你受了伤，发烧昏了半日，此刻已经好多了。御医已经开了药，待会儿就煎好了。”

“御医？”舒娥重复道，“我这是在……”

“你可真是病糊涂了，这不是在府上吗？你不记得吗？”丁香笑道。

舒娥茫然摇了摇头，方才的梦境明明还是在广袤的黄土地上，四周皆是战马兵士，一转眼间，怎么就到了府里来呢？

但若是到了曹府里，皇上呢，皇上又在哪里？

“皇上……皇上去了哪里？平安回宫了吗？”舒娥又问道。

兪婕妤微笑点头，说道：“你连在哪里都不知道，倒还记得皇上。”丁香和菊豆站在舒娥身边，听了兪氏的话也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舒娥只觉得双颊发热，瞟了一眼丁香和菊豆的脸色，却仍是忍不住又问兪氏道：“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丁香和菊豆又惊讶又好笑，兪氏却神色如旧地说道：“八月十四。”

舒娥又问道：“皇上的手……嗯，好了吗？”

兪氏说道：“不过一点擦伤，不打紧的，早已经包好了。”一面却对着舒娥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