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凤栖梧桐 第二八三节 胭脂藕黛青衣一

舒娥自然知道此刻华芙的心情十分不佳，所以只是挽着她的手，缓步走回。

“夫人……”犹豫半晌，华芙方才轻轻开口说道。

“孙娘子，我本是前来寻你，无意听到了这些……”舒娥轻声说道。

孙娘子惊异地看了看舒娥，说道：“夫人这么说，定是将我看做外人了。我还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夫人的？只是我私自拿了那颗瑞麟通犀丸。夫人不要见怪。”

“我怎么会怪你呢？这许许多多事，你心中定然为难。”舒娥说道：“只是……我看那叶监官对你，似乎也并非……并非是无情无义呀。”

华芙听了舒娥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夫人这样说，定是因为不知道他的为人。他那样的人，若有可能，我今生都不愿再见。只是……我虽和他断绝了关系，我却不能不管玉蓉。”华芙说到叶监官，连声 音语气都变得决绝。

“那叫玉蓉的小姑娘，算来也是你的义妹了。”舒娥点头说道。

“我和玉蓉虽没有血缘关系，究竟是一起长大的。上次在这里见了玉蓉，我只觉得她浑身都透着一股邪气，说话行事，已然骄纵得无法无天。我已经有三年时间不曾来过玉津园，没想到玉蓉已经被叶大人教成了这个样子。”华芙说到这里，显得十分焦躁。

舒娥微笑道：“那玉蓉虽然骄纵，却是天生的美貌可爱。况且她那天也并没有伤了谁呀。”

华芙叹道：“那是因为遇上的是夫人你，你才会这样想。换做旁人，或许就是大事了。她整日与那些奸恶之人为伍，天性再良善的人，也被熏陶得坏了。我心中着急，只盼着早点找到叶监官，让她放了玉蓉。进宫做个丫鬟也好，早点找个人家也好，只要不跟着他……只是我前日收到那叶监官召我相见的信儿，忽然想起他手中那些毒蛇毒虫，心中却不由得忐忑起来。所以才悄悄拿了夫人的丸药防身。不料他……却是另有打算。”

回到幽篁里，华芙也是心绪不宁。

舒娥虽知道缘由，却是无从劝解。只有时时陪在华芙身边，说些不想干的琐事，以图将华芙的心绪岔开。

华芙虽然心中担忧，却顾虑着舒娥的身体，并不敢十分表露出来。眼看舒娥的身体日好一日，众人也都十分欢喜。

这日晨起，舒娥梳洗完毕，看见丁香正在桌子上摆放早饭，菜色看起来却是十分新奇。“丁香姐姐，这是什么？”舒娥看着桌上的小菜，甚是诧异。

“你连藕也不识得了吗？”丁香从填漆托盘中拿出一只白瓷饭碗，放在舒娥面前。

“今早熬的是蜂蜜百合粥，你尝尝可不可口？”丁香递过一支银汤匙给舒娥。

“藕倒是藕，只是这颜色……”舒娥说道。

早饭惯例是两个开胃的砌香咸酸，四个精致小菜。舒娥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盘粉红色的藕片，倒像是搽了脂粉一般，倒是不曾见过。

“ 这个叫做酸甜胭脂藕，是把荇菜的叶子用盐腌了，拧出深紫堂色的汁子，兑上些醋，这荇菜汁就变成了紫红色。再混些蜂蜜，将藕片放进去泡几个时辰，就成了这个颜色。”丁香色说着将胭脂藕挪到了舒娥面前。

“还有这个呢，”丁香指着一盘小菜说道：“你道这是什么？”

舒娥看丁香指着的那盘小菜，四色瓜菜，都切成方胜【菱形】之形，丁香不提起也倒罢了，一经提起，只觉得一股诱人的香味。

“白的是茭白，黑色的是木耳，青色的是莴笋，这橘色的呢？”丁香微微一笑，夹起一块在盘子上面凉了片刻，用手托着喂给舒娥，笑道：“你尝尝是什么？”

“是甜瓜！”舒娥笑道。

丁香放下箸笑道：“小魏子说本来正经是要用湖里生的大虾腌好了入菜的，只是早上不宜荤口，又怕你说虚耗人力什么的，所以换了茭白。”

“小魏子近来每天都变着法儿的弄这些粥啊汤啊的，让他费了不少心思。”舒娥说着伸汤匙搅了搅眼前的粥，果然清香滑糯，又说道：“看这粥熬得这样糯，想来是起了大早。还怕我不好好吃，又挖空了心思做这些可口小菜，又怕我说他……丁香姐姐，你怎么不告诉小魏子去，就说我近来胃口很好，不用再费心做这些了。”

“你胃口不好他要做这些，你胃口好他更要做。他知道你喜欢吃，吃得多，高兴地什么似的。又岂肯偷懒的。”丁香微笑道，“况且这些新奇瓜果都是上面分派下来的，还有太后皇上赏下来的。不变着法子做给你吃，岂不是辜负了太后和皇上的美意？”

舒娥听丁香这样说，忽然说道：“说起太后，今日晨起去凤翥宫请安，全福公公和王大官在门前守着，所有请安的人都先请了回去。路上遇见尚才人往回走，她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后来又碰见琴美人顶头走了过来，我原想告诉她不必去了，还是尚才人拉住了我。也不知道她进去了没有。”

“琴美人？”丁香诧异道：“那么早她怎么也去请安呢？她不是不管什么事，一向都喜欢去得最晚吗？况且她那么大的肚子，不拘什么事情，派个丫鬟说一声，太后和皇上又岂有不应允的，又跑什么呢？”

“我就是看她走得辛苦，才想劝她回去来着。”舒娥说道，“不过或许因着她有身孕，王大官和全公公会放她进去也未可知。我拦着反而不好了。”

丁香笑道：“舒娥你就是这么好心！若是她去了反而让进去，她岂不怪你多事拦着她？还是尚才人知道向着你。皇上既然告诉你尚家姑娘会进宫探亲的事，尚才人想必也知道了。”

舒娥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三少爷终于不能进宫相见，心中只是酸楚。片刻，又说道：“全公公既然在，那么皇上也在的。想必是在和太后商议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为什么不在朝中商议呢？”

“听说太后近来三日一朝，不大理会政事了。这些日子，也有不上朝的时候呢。看来是要让皇上独自当家了。”丁香说道。

舒娥微微一惊，轻声说道：“不可乱说！”定了定神，随即又轻声说道：“丁香姐姐，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后宫女子不得议政，这些话怎能说出口？况且……”舒娥忽然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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