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谋 第156章 显父爱池边垂钓

午膳是在凌霄殿进行的，这是柳风瑾入宫以来，第二次进入凌霄殿，每次走过那高高的、长长的台阶，便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身居高位、俯视众生的心情再次油然而生。

柳风瑾有些踌躇满志，华贵地拾级而上，想着自己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慢慢地走到今天，可以在南宸国最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与南宸权位最高者共进午餐，她现在还是公主，那种被人尊崇的感觉，让她陡然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还有慕容逸，想到慕容逸，柳风瑾的嘴角不由得上扬，那真是一个甜蜜的去处，能与这样的男人相守一生，夫复何求？

“你好像很喜欢这种感觉？高高在上吗？”一个冷酷的声音从顶头传下来，犹如来自九天的梵语，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回声，而且那声音极具穿透力。

柳风瑾身形一个不稳，要不是碧秋及时在后面搀扶着，恐怕要滑到，她抬眼看去，就见慕容崇瑞一脸威严地站在那里，但是眼里有一点点的笑意，若不是仔细查看，是根本无法察觉的。

柳风瑾急忙站在台阶上请安，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慕容崇瑞宽大的袍袖甩了一下，道：“平身吧。能让朕等他一起用膳，你还是头一个！莫非早上睡懒觉了？”

呃……柳风瑾感觉脸上挂着一个大大地“汗”字，当一个威严的男人用一种极尽威严的口吻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是多么的――特别！

柳风瑾道：“回皇上，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所以，我晚上实在是辗转难眠，早上又一时睡过头了。”

慕容崇瑞忽然哈哈大笑。道：“朕没怪你，朕猜想你可能在睡懒觉，就让万思源暂时不要吵醒你，想不到你这么能睡啊！”

柳风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大意，会睡那么久。”

进了大殿，并没有看见第一次在万安殿与慕容崇瑞吃饭时那种长长的大桌子，而是一个比普通桌子稍微大一些的圆桌，上面摆了十几道菜，看上去都很精致诱人。有荤有素。

柳风瑾的肚子在这关键的时刻很不争气地叫唤了一声，引得慕容崇瑞又是一阵笑，道：“估计是饿了。快些吃吧。”

柳风瑾吃了几块菜，对于第一次挨着慕容崇瑞这般近还有些不喜欢，慕容崇瑞很快看出了她的不安，道：“是不是觉得朕今天用膳的风格不同往日？”

柳风瑾拼命点头。

何止是不同往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慕容崇瑞道：“朕希望和普通人一样。能和家人吃一顿家常便饭，想要一点家庭的温馨。”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落寞。

柳风瑾看着有些不忍，道：“皇上，您注定是非凡人，您拥有凡人不能拥有的东西。所以，上天必然从你身上夺走其他的东西。”

慕容崇瑞道：“你能叫朕一声父皇吗？”

“父……”柳风瑾愣住了，这个称呼她叫不出口。她只是不去计较，回想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起，如果自己真的是他的女儿，那么柳致墨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就不言而喻了。这一切苦难包括自己无数次差点没命，一直受到生命的威胁。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

慕容崇瑞见她不肯，而且眉宇之间隐含怒气，道：“吃饭吧，多吃点。尝尝，这是宫里的新厨子做的，朕觉得口味比以前要好。”

柳风瑾也不客气，吃得津津有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皇上，我想知道，现在白文衍死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你为什么这么问？朕为什么要处置你？”慕容崇瑞道。

柳风瑾的眸子一沉，冷道：“我的命运从来不在我自己的手里，一直任由别人摆布，这么多年的倒霉，我不相信我这次会这么幸运，自己不想嫁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死掉了，要不是自己能力不够，恐怕我就是头号嫌疑犯了。”

柳风瑾说话毫不客气，随着慕容崇瑞态度的改变，她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畏惧慕容崇瑞了。

“朕答应过你，你不想嫁，你就不用嫁。”慕容崇瑞道，“你现在是朕的公主，有朕的庇护，谁敢对你怎样？朕就算借他一个胆！”

柳风瑾吃惊道：“难道他的死是皇上您指使的？那您要和东昌国怎样交代？现在西辽频繁挑衅南宸国，若是和东昌国联合起来，夹攻，那南宸岂不是腹背受敌！”说到情急处，柳风瑾语速不由自主加快了。

慕容崇瑞道：“可是，朕在兑现自己的诺言，或者说，这是朕很多年以前亏欠尉迟兮然的，现在还给你了。朕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现在所处的地位也容不得朕感情用事，但是朕还是任性了一次。”

柳风瑾道：“那你后悔吗？”

慕容崇瑞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后悔？朕只是后悔曾经没有去挽留，没有去珍惜，以至于朕这一辈子都活在后悔之中，不仅如此，还要在绝望和无奈中慢慢老去。你看看，朕和柳致墨、秦玉二人年岁相差无几，但是朕已经现出老态了。”

英雄老却，美人迟暮，这恐怕是所有骄傲的人都要面对的最为痛苦的事情。

柳风瑾道：“只要不用嫁给白文衍，我感谢您，谢谢您为我做的，不管是不是因为我而做，我都感谢您。”说完郑重地跪下来。

慕容崇瑞道：“起来吧，朕说了，你是朕的公主，又是兮然的女儿，朕这么做，也算是弥补当年的一些愧疚。至于东昌国，你不必担心。”

柳风瑾起身，松了一口气，虽然对慕容崇瑞没什么感情，但是若因此导致两国邦交破裂，她也算是千古罪人了。

“其实悔婚的代价要比杀死白文衍小很多，皇上这么聪明绝顶而且有大智慧的人，难道这点利弊都分不清吗？”柳风瑾道。

她不是傻子，表象里的感动并不能迷惑她。昨天她虽然和慕容逸说了许久的悄悄话，但是也和慕容逸谈到了自己的疑惑。

慕容崇瑞冷眼看了她许久，最后道：“朕忽然想去钓鱼，走，陪朕钓鱼去。”

柳风瑾犹豫了一下，道：“皇上，我还有一事不明，能不能请教？”

慕容崇瑞道：“先钓鱼，回头再说，朕现在就想放松一下。”

万思源一直立在门外，一听说慕容崇瑞要钓鱼，早就安排了人去准备，柳风瑾陪着慕容崇瑞去了凌霄殿后面的花园，那个花园依着山川而建，是个天然的大花园，花园的边上是一处湖泊，上面亭台楼阁，而且这个节气云雾缭绕，看上去犹如神仙幻境。

“这可是活水，里面的长着一种池鱼，鱼肉鲜美异常，但是这种却十分狡猾，就算等上一天也未必能钓到一条。”慕容崇瑞介绍道。

柳风瑾总觉得慕容崇瑞今日不正常，无端端地请自己过来吃饭，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故意忤逆他，却也不恼，还拉着自己过来钓鱼。

万思源趁着慕容崇瑞准备鱼饵的当头，瞧瞧对柳风瑾道：“公主，圣上今天心情不好，奴才恳请公主能体谅圣上的心情。”

柳风瑾目不斜视，低声冷道：“知道了。”

她与慕容崇瑞并排坐在一起，她并不擅长钓鱼，前一世没有学过，这一世更没有机会，这是她第一次钓鱼，对钓鱼的要诀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只不过有样学样地跟着慕容崇瑞。

“坐到朕身边来，你就那么害怕朕吗？”慕容崇瑞道，声音很冷，但是柳风瑾抬起眸子一看，他的眼睛有一种很深沉的东西，有温情但比温情更多，具体是什么，柳风瑾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钓鱼是需要静下心来的，这种池鱼很狡猾，所以，除了静心还要讲求技巧。看看，这个鱼饵，是朕研究的出来，是池鱼最爱吃的诱饵，在水里有一股香味。”慕容崇瑞细心地帮柳风瑾穿好鱼饵，然后把鱼竿交给柳风瑾。

他看柳风瑾的时候，眼神里有鼓励、有肯定。

柳风瑾忽然明白，他眼里那团深沉的东西，是一种叫父爱的东西。

父爱，离自己太遥远了，自从来到南宸国，就没有享受过，如果柳致墨也曾在她心里留下一个父亲的印象，那一定是个负面的形象，她宁可不要这样的父亲。

柳风瑾笑道：“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钓鱼？”

慕容崇瑞顿了一下，道：“是啊，以往朕心烦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钓鱼，这里有很多朕熟悉的情景，以前这里还不是宫殿。不过，今天朕很开心，因为有你陪着朕在这里钓鱼。”

柳风瑾心道：这凌霄殿莫非从前了他与尉迟兮然幽会的地方？但是又不敢问，毕竟是第一次钓鱼，充满了好奇和兴奋，道：“等一下我们钓了池鱼，我们就地烤着吃，皇上您说好不好？”

慕容崇瑞笑道：“好！这池鱼最适合烤着吃，朕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