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琦琦小说 > 武侠 > 影视武侠 > 第七十五章 韩文说

影视武侠 第七十五章 韩文说

作者:天琊海礁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9-20 01:07:00 来源:平板电子书

这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山巅一处平石般的青色岩石上,眺望着远方。

黄昏,未到黄昏。

远方烟云缥缈苍茫,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在一个生命还未开始,或者对生命已完全满足的人看来,那只不过是一片虚无、一片混沌,最多也只不过是一幅图画而已,可以让一个本来已经很愉快的人,在宁静中得到一点享受。

但是在西门吹雪这种人看来,这一片虚无就是生命的本身。

只有在虚无混沌中,他才可以看到很多他在任何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事,也只有在此时此地此情,他才能看到自己。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近十余年,西门吹雪几乎已经完全没有机会看到自己。因为他的心与眼久已被一层血所蒙蔽,当然还有一层雪。

冰比冰水冰,雪更冰甚冰水。

西门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今天几百几十万个知道“西门吹雪”这个名字的人,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出身、他的思想、他的感情,和他的过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已经忘记了。他怎么忘记呢?人生中还有什么事比“忘记”更困难?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忘记这些事?

西门吹雪忽然想起了陆小凤,此时此刻,他本来不该想起陆小凤的。不幸的是,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人们常常会想一些自己不该想起的人和不该想起的事。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认识几乎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是多么长的一段日子,有的人一出生就死了。有的人出生几天几月就已夭折,在他们说来,十年,那简直已经是段不可企望的岁月。

在一个新婚不久的妻子说来,如果她的丈夫在他们最恩爱的两三年之中就已死了,那么,十年。又是种多么不可企求的幸福。

在一个生命已将尽的老人来说,虽然他明知自己活不过十年,可是。已往的十年,也会让他永远难以忘怀的。

因为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他最重要的十年。这十年中的每一天,都可能会发生改变他这一生命运的事。

所以。西门吹雪才会想到陆小凤。

他和陆小凤相识已十年。可是他对陆小凤的了解居然这么少。他从来都不知陆小凤这个人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家庭中出生的,也从来都不知道陆小凤这个人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这也许只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要去知道。

有很多的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虽然经常相处在一起,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去发掘对方的往事,当然更不会想到要去发掘朋友的**。

江湖道上的朋友们,以义气血性相交,只要你今天用一种男子汉的态度来对我,就算你以前是王八蛋。也没***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男子汉已经不多了。

如果有人说陆小凤不是条男子汉。这个人最好赶快躲到一个荒山废庙里去求神佛保佑,保佑他不要被陆小凤的朋友看到。

当然要更保佑他不要被西门吹雪看到。

西门吹雪可以为了一个他根本不认得的人,甚至为了一个他根本没有见过的人,披星戴月,奔波数千里,熏香沐浴,斋戒三五日,去为这个不认识的人杀一个从未败过的杀手。

因为他愿意做这件事。因为他高兴。这件事是成是败,是胜是负,是生是死,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他不高兴不愿意呢?那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就算你把他所有的朋友都找来,在他的门口排队跪下,他也好像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

甚至连为了陆小凤都是一样的。如果他不高兴不愿意,就算有人把陆小凤当面刺杀在他的眼前,他也看不见。西门吹雪看得见的,只有他的剑。

落日最红的时候,就是它即将沉没的时候。

人呢?人是否也如是?

西门吹雪从来都不去想,人生中总有一些无可奈何的悲伤,为什么要去想?想了又能怎么样?

他只知道现在一定已经有一个人要用一柄他从未看见过的剑,用一种他从未看见过的剑法,来和他决生死于一瞬间。

这不是他的预感,而是事实!

他仗剑纵横江湖十余年,出生入死无数次,现在他还活着,他当然也和其他那一些啸傲江湖的剑客、名侠、杀手一样,有一种接近野兽般预感。

可是这一次,他奔波千里,斋戒沐浴,到此山的绝顶上来,只不过因为他有约。

就约在此时,就约在此地。

他知道约他的人是谁,这个人,无疑是个非常有分量的人,而且非常有信心,对自己的力量和剑都非常有信心,因为――这个人迟早必与他一战!

.....

.....

三天前。

望着那个名字叫做楚楚的女孩子远去的窈窕身影,韩文咂了咂嘴,坐在了座位上,左盼右顾,观察着花满楼与司空摘星的神色,好一会儿,道:“她说陆小凤死了,而且是死在我的手下,你们信吗?”

“信与不信,江湖上反正是这么说的!”,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而且,这个世界上能够杀掉陆小凤的人又有几个呢?你是一个,西门吹雪是一个,剩下的人……呵呵!无论怎么说,你的嫌疑,的确很大!”

花满楼还在笑着,道:“其实让他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太讨厌了,家里简直就像是住在大海边儿上的一样。谁能有办法呢?”

“家里住在大海边儿上?这又是什么意思?”,司空摘星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韩文适时的插言说道:“当然是管的太宽了!他管得闲事儿太多了!以至于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不过……事还真没有动手杀他,信与不信。你们自己琢磨去吧!现在,我有一个不错的意见,想听吗?”

花满楼笑道:“哦?说来听听!韩兄一向不喜废话,我们当然有兴趣儿!”

“很好!那咱们就去见几个人吧!保证你们会满意的!”,韩文哈哈大笑,径直的走出了这个古寺,身形一闪已经窜出去了十几丈远。花满楼与司空摘星也相继跟了上去,他们都是轻功的个中高手,都不慢。

夜。春夜。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挂着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

银钩不住的在风中摇荡,风仿佛是在叹息,叹息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人,愿意被钩上这个银钩?

夜。

黑暗的长巷,凄迷的冷雾。

花满楼挂着微笑走了出来,在他身边是猴精儿司空摘星。此时他有些害怕,支支吾吾的说道:“咱们真的要去?‘岁寒三友’那三个老怪物可不好惹啊!”

“放心吧!没问题的!”。花满楼浅浅的一笑。

“银钩赌坊”当中,“岁寒三友”正在喝酒,正如那些饱学诗书的儒士,他们的杯子都很小,都是一小口儿一小口儿的品,不像是武林人士,因为那些自我标榜的武林人士始终是喜欢大碗狂饮的。

花满楼侧耳只听了一下,便在这个杂乱的地方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这三个老怪物,他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块玉牌,一块很漂亮的玉牌,名曰――“罗刹牌”!

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玉牌,花满楼一边说道:“三位!想要这个东西吗?”

像是在问小孩子要不要糖果一般,花满楼的笑容很温和,仿佛小孩子只要一张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样。

可惜,“岁寒三友”不是小孩子;

寒梅站了起来,手腕儿一翻,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拔剑。没有人能形容他拔剑的速度,没有人能看清他拔剑的动作,只看见剑光一闪!

闪电般的剑光,直刺花满楼的胸口!这是致命的一击!不过……这是对一般的人说的!至少对花满楼而言,他虽然应对的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接下这柄剑的,更何况――他身边儿还有一个司空摘星!

“果然被韩文说中了!这么着急?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司空摘星讥诮的话语响起;

本来热闹的赌坊因为这突兀的动手而瞬间慌乱,赌客们散作一团,但他们这五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动弹。

寒梅的脸色苍白,他的剑尖儿在流血,是从花满楼的脖子上流下的,但他的身上也在流血,司空摘星的手上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寒梅他不敢抬头,不敢去面对枯竹、孤松,他们却一直盯着他。

孤松忽然叹息,道:“你从前有句话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我看错了你。”

枯竹也在叹息,道:“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寒梅忽然大喊:“因为我不愿一辈子受你们的气!”

枯竹道:“难道你愿意受方玉飞的气?”

寒梅冷笑道:“这件事若成了,我就是罗刹教的教主,方玉飞主关内,我主关外,罗刹教与黑虎堂联手,必将无敌于天下。”

枯竹道:“难道你忘了自己的年纪?我们在昆仑隐居二十年,难道还没有消磨掉你的利欲之心?”

寒梅道:“就因为我已老了,就因为我过了几十年乏味的日子,所以我才要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孤松冷冷道:“只可惜你的事没有成。”

寒梅冷笑道:“无论是成也好,是败也好。我反正都不再受你们的气了。”

死人永远不会受气的,司空摘星并不仅仅只是个轻功高手,他的功夫并不弱!

花满楼摸了一下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痕迹。无声的笑了笑,又说道:“韩文说,方玉飞与寒梅打错了算盘,所以死了!”

孤松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忽然问道:“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花满楼笑到道:“你说!”

孤松道:“你手里的是真正的‘罗刹牌’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不是!”

孤松道:“你为何这么肯定?你能分辨出它的真假?”

花满楼道:“因为这是朱大老板的手艺,朱大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的毛病。”

孤松道:“什么毛病?”

花满楼道:“他仿造赝品时。总喜欢故意留下一点痕迹,故意让别人去找。”

孤松道:“什么样的痕迹?”

花满楼道:“譬如说,他若仿造韩干的马,就往往会故意在马鬃间画条小毛虫。”

孤松道:“他仿造‘罗刹牌’时。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花满楼道:“‘罗刹牌’的反面。雕着诸神诸魔的像,其中有一个是散花的天女!”

孤松道:“不错。”

花满楼道:“赝品上那散花天女的脸……有问题!”

孤松道:“什么问题?”

花满楼笑道:“韩文告诉我,那是老板娘的脸!哦!老板娘当然就是朱大老板的老婆!”

孤松的脸色铁青,冷冷道:“那真的呢?”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知道!”

孤松道:“然后呢?”

花满楼道:“然后我替韩文传个话!”

孤松道:“什么话?”

花满楼道:“他说你们与寒梅不过是一丘之貉,邀你们一战,要杀了你们!因为你们想要利用了他!他对这种事情一向是深恶痛绝的!”孤松的脸沉下。

花满楼接着说道:“寒梅那么做,是因为不肯服老,不甘寂寞。你们呢?”

孤松闭着嘴,拒绝回答。

司空摘星插言问道:“你们若真是那种淡泊自甘的隐士。怎会加入罗刹教?你们若真的不想做罗刹教的教主,怎么会眼看着韩文杀死玉天宝?”

枯竹的脸色也变了,厉声道:“你在说什么?”

司空摘星淡淡道:“我只不过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枯竹道:“什么道理?”

司空摘星道:“你们若真的对罗刹教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杀了韩文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他笑了笑,自己回答了这问题:“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甚至故意让方玉飞与寒梅利用韩文杀了他!”

枯竹冷冷道:“你若真的是个聪明人,就不该说这些话。”

花满楼接过话来,道:“不不不!这不是我们要说的!”

枯竹再问:“那是谁要说的?”

花满楼笑道:“自然是韩文!”

“‘松竹双剑,神剑合璧,天下无敌’!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枯竹阴测测的说道:“你不该说这些话的!只当这一切全都过去就好了!我们不追究你们,你们也不干涉我们……”

“你也不该说这话的!要知道你们想做的也无非是伪造一个‘罗刹牌’……总之,你们到头来还要利用韩文的名号,去让别人相信那块玉牌是真的,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司空摘星抱着肩膀,突然后退了几步,退出了这间房子。

花满楼也退了出去,枯竹、孤松自然跟了上来,他笑着说道:“你们真的不该这么说话,尤其是前半句,‘松竹双剑,神剑合璧,天下无敌’……呵呵!要知道韩文很喜欢用剑的高手!”

花满楼的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孤松背脊上立刻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

他霍然回头,并没有看到剑,只看到一个人!森寒的剑气,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这个人的本身,就似已比剑更锋锐。

有雾,雾渐浓。

这个人就站在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浓雾里。仿佛自远古以来就在那里站着,又仿佛是刚刚从浓雾中凝结出来的。

这个人虽然比剑更锋锐,却又像雾一般空蒙虚幻缥缈。

孤松、枯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一道黑影。

绝世无双的剑手,纵然掌中无剑,纵然剑未出鞘,只要他的人在,就会有剑气逼人眉睫。

孤松、枯竹的瞳孔已收缩:“韩文!”

.....

.....

韩文没有动,没有开口,没有拔剑。

花满楼在微笑。司空摘星也在微笑,他们的确很满意韩文的这个建议与意见,一场精彩的剑客对决。就算是瞎子也是很期待的。

枯竹盯着韩文的脸,半晌,冷冷道:“我们早已想看看‘月明夜,紫禁颠。一剑破飞仙’的韩文。”

韩文咂了咂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

枯竹道:“错在哪里?”

韩文道:“白云城主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没有人能破得了他那一招‘天外飞仙’。”

枯竹道:“你也不能?”

韩文摇头道:“不能。”

枯竹道:“可是你破了。”

韩文道:“破了那一招‘天外飞仙’的人,并不是我。”

枯竹道:“不是你是谁?”

韩文道:“是他自己。”

枯竹不懂,孤松也不懂,韩文的这句话,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懂。

韩文缓缓地开口。甚至会有些唏嘘:“他的剑法虽已无垢,他的心中却有垢。”。他的眼睛发光,慢慢的接着道:“剑道的精义,就在于‘诚心诚意’,一个人的心中若有垢,又岂能不败?”

枯竹忽然又觉得有股剑气逼来,这些话仿佛也比剑更锋锐。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也有垢?

韩文道:“心中有垢,其剑必弱……”

枯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你的剑呢?”

韩文笑了道:“剑在!”

枯竹道:“在哪里?”

韩文道:“到处都在!”

这也是很难听懂的话,枯竹却懂了,孤松也懂了。──他的人已与剑融为一体,他的人就是剑,只要他的人在,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这正是剑法中最高深的境界。

花满楼在一旁微笑道:“看来你与叶孤城一战之后,剑法又精进了一层。”

韩文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不!这是我刚领悟不久的!我的资质其实要比西门吹雪差了不知道少,如果是他,恐怕早已经领悟了!”

“哦?有意思!”,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忽然间,“呛”一声,剑已出鞘,枯竹的剑!剑光破空,一飞十丈。这一剑的气势,虽不如“天外飞仙”,可是孤峭奇拔,正如寒山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

韩文还是没有动,没有拔剑。他手中根本无剑可拔,他的剑在哪里?忽然间,又是“呛”的一声清吟,剑光乱闪,人影乍合又分。

雾更浓,更冷。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枯竹的剑尖上正在滴着血……他自己的剑,他自己的血。

剑已不在他手上,这柄剑已由他自己的前心穿人,后背穿出,他吃惊的看着韩文,仿佛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韩文咂了咂嘴,笑道:“现在你想必已该知道我的剑在哪里了?”,枯竹想开口,却只能咳嗽,韩文又接着说道,像是在叹息一样:“我的剑就在你手里,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枯竹狂吼,再拔剑,剑锋从他胸膛上拔出来,鲜血也像是箭一般飞激而出。

韩文还是没有动。鲜血飞溅到他面前,就雨点般落下,剑锋到了他面前,也已垂落。

枯竹倒下去时,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他看着花满楼,笑道:“这就是我最近领悟的东西!如何?”

花满楼无言,半晌道:“很好!”

的确很好,这本就是好剑法啊!

枯竹死的太快了,以至于孤松甚至有些错愕,等错愕过去之后,他出手了,剑光如电。直刺――花满楼的咽喉!他的剑比枯竹更快,他与花满楼的距离,只不过近在咫尺。

他心中生怯不战自败。他想活命,所以他想要挟持人质!

剑刺出,寒光动。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韩文也已出手──只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点的神奇和速度,这一点表现出的力量,几乎已突破了人类潜能的极限。

寒光凝结。剑也凝结,剑锋忽然间就已被韩文的一根手指点住。

孤松拔剑,再拔剑!

剑不动!

孤松的整个人因恐惧而颤动。突然撒手,凌空倒掠,掠出五丈。

这一掠的力量和速度,也是令人不可想像的。因为他知道这已是他的生死关头。人为了求生而发出的潜力。本就是别人很难想像的。

韩文没有追。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浓雾中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一条淡淡的人影,仿佛比雾更淡,比雾更虚幻,更不可捉摸。

就算你亲眼看见这个人出现,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从大地上出现的,就算你明知他不是幽灵、鬼魂,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个人。

孤松矫矢如龙的身形突然停顿。坠下,他的力量就好像已在这一瞬间突然崩溃。完全崩溃。

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

“砰”的一声,这轻功妙绝的武林高手,竟像是石块般跌落在地上,就动也不再动。

看来非但他的力量完全崩溃,就连他的生命也完全崩溃。

这突然的崩溃,难道只不过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

这个人身上难道带着种可以令人死亡崩溃的力量?难道他本身就是死亡?

雾未散,人也没有走。

雾中人仿佛正在远远的看着韩文,韩文也在看着他,看见了他的眼睛。没有人能形容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

他的眼睛当然是长在脸上的,可是他的脸已溶在雾里,他的眼睛虽然有光,可是连这种光也仿佛与雾溶为一体,韩文虽然看见他的眼睛,看见的却好像只不过还是一片雾。

雾中人忽然道:“韩文?”

韩文笑了,道:“你认得我?”

雾中人道:“非但认得,而且感激。”

韩文道:“感激?”

雾中人道:“感激两件事。”

韩文道:“哦?”

雾中人道:“感激你为我除去了门下败类和门外仇敌,也感激你不是我的仇敌。”

旁边儿看大戏的司空摘星陡然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儿,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压制了心中的不安与惶恐,道:“你就是……”

雾中人道:“我姓玉。”

司空摘星轻轻的将一口气吐出来,惊疑不定,道:“玉?宝玉的玉?”

雾中人道:“宝玉无瑕,宝玉不败。”

司空摘星道:“不败也不死?”

雾中人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司空摘星再吐出一口气,道:“你就是西方玉罗刹?”

雾中人道:“我就是。”

...

...

雾是灰白色的,他的人也是灰白色的,烟雾迷漫,他的人看来也同样迷迷蒙蒙,若有若无。他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花满楼忽然笑了,微笑着摇头,道:“结合韩兄给我提供的这些信息,其实我早就该想得到的。”

西方玉罗刹道:“想到什么?”

花满楼道:“我早就该想到,你的死只不过是一种手段!看来!陆小凤并不好做啊!”

他笑了,而且提及了陆小凤。

玉罗刹道:“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花满楼道:“因为西方罗刹教是你一手创立的,你当然希望它能永存天地。”

玉罗刹承认。

花满楼道:“可是西方罗刹教的组织实在太庞大,分子实在太复杂,你活着的时候,虽然没有人敢背叛你,等你死了之后,这些人是不是会继续效忠你的子孙呢?”

玉罗刹淡淡道:“连最纯的黄金里,也难免有杂质。何况人?”

花满楼道:“你早就知道你教下一定会有对你不忠的人,你想要替你的子孙保留这份基业,就得先把这些人找出来。”

玉罗刹道:“你想煮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先把米里的稗子剔出来?”

花满楼道:“可是你也知道这并不是容易事,有些稗子天生就是白的,混在白米里,任何人都很难分辨出来,除非等到他们对你已全无顾忌的时候,否则他们也绝不会自己现出原形。”

玉罗刹道:“除非我死,否则他们就不敢!”

韩文插话了。道:“只可惜要你死也很不容易,所以只有用诈死这种手段。”

玉罗刹道:“这是种很古老的计谋,它能留存到现在。就因为它永远有效。”

韩文微笑道:“现在看起来,你这计谋无疑是成功了,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很愉快?”

他虽然在笑,声音里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玉罗刹当然听得出来。立刻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愉快?”

韩文没说话。花满楼却是叹道道:“就算你已替你的子孙们保留了永存天地,万世不变的基业,可是你的儿子呢?”

玉罗刹忽然笑了。他的笑声也像他的人一样,阴森缥缈,不可捉摸,笑声中仿佛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花满楼实在不懂他怎么还能笑得出。

玉罗刹还在笑,带着笑道:“你若以为死在他们手里的真的是我儿子,你也未免太低估了我。”

花满楼道:“死在他们手里那个人。难道不是真的玉天宝?”

韩文抢在玉罗刹之前开口了,道:“是真的玉天宝。玉天宝却不是他的儿子。”

玉罗刹笑而不语。

司空摘星大惑不解:“他们都已跟随他多年,难道连他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

韩文咂了咂嘴,道:“他的儿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不是他的儿子了,这种事情我们很难理解,因为我们不是西方罗刹教的教主。”

司空摘星道:“如果我是呢?”

玉罗刹接过话茬道:“如果你是,你就会知道,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是绝对没法子管教自己的儿子,因为你要管的事太多。”

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有些伤感:“为我生儿子的那个女人,在她生产的那一天就已死了,假如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是西方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又没有父母的管教,他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花满楼道:“当然是像玉天宝那样的人。”

玉罗刹道:“你愿不愿意那样的人来继承你的事业?”

花满楼在摇头,也在叹息。他忽然发现要做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固然不容易,要将自己的儿子教养成人也很不容易。

玉罗刹道:“所以我在他出世后的第七天,就将他交给一个我最信任的人去管教,也就在那一天起,我收养了别人的儿子作为我的儿子,这秘密至今还没有别人知道……不过,你却知道了,我很好奇!”

“我知道的东西远远超出别人的想象,就这么简单!”,韩文微笑着说道;

旋即,他手上一抖,一柄带有白云挡手的剑出现了,他现在叫它――“白云剑!”

韩文轻轻地抚摸着这柄剑,看向了玉罗刹,道:“自从我三天前领悟了真正的无剑,这个天下,配让我动用这柄剑的人不多了!”

他终于领悟了,领悟了叶孤城的那个高度!――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哦?那我应该很荣幸了!”,玉罗刹笑着说道,听得出,他是发自肺腑的,但他同时又很好奇地问道:“还有谁配你用这柄剑呢?”

“一个变态的天才!不过……他只算半个!还有一个四条眉毛的讨厌鬼,他也只能算半个!另外的一个人想必你也听过,我一直很期待与他的一战,西门吹雪!”,韩文嘴角上带有一丝笑意,缓缓地说道。

他说的几个人,一个是宫九,一个是陆小凤,另外一个就是西门吹雪。

前者的天才毋庸置疑,可惜,缺乏成为最顶级的高手的信念,没有强者之心。最多也不过是在他手下挣扎几下而已,翻腾不住什么浪花儿。

居中者可能比不上前者,但他的灵犀一指。那两根儿令人又是讨厌,又是喜欢的手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招式,他从未失手!哪怕是与韩文的几次试探中。

后者就是西门吹雪,他的剑,变了,他有了家人。有了妻子,有了爱,但却并没有泯然众人。他的剑依旧锋利无匹,他的剑更为强大了!剑有刚柔之分,他的剑已经从原来的刚则易折变成了刚柔并济。

正如道家学说中的太极,刚与柔的完美融合。就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一生二、二变三……西门吹雪的剑变了,变得更加高深莫测!变得更加难以琢磨!

玉罗刹看着韩文,也笑了,叹了口气,道:“若是十年前,我或许还会与你一战,不过。现在我不会……”

“为什么?”,韩文没说话。司空摘星却问道,心中想着,你堂堂的西方玉罗刹,怎么事到临头却怂了?

司空摘星蛋疼无比似的问道:“你刚才不还是说,宝玉无瑕,宝玉不败,西方之玉,永存天地什么的吗?”

玉罗刹笑了,笑的像一只老狐狸,道:“吹牛的话你也信!不过……若是不动手,我自然不败!就这么简单!天下第一剑客……这个名号已经配不上你了!最后说一句――再见!”

玉罗刹一直在笑着,他开始笑的时候,人还在雾里,等到花满楼与司空摘星听到他笑声时,却已看不见他的人了。

在这迷梦般的迷雾里,遇见了这么样一个迷雾般的人,又看着他迷梦般消失。

司空摘星忽然觉得连自己都已经迷失在了这云里雾里,喃喃道:“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都配不上他了?什么意思?另外,真的‘罗刹牌’呢?”

“真的‘罗刹牌’一直在他儿子的手中!这一点你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至于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花满楼眉毛一挑,突然很小孩子气的说道:“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啊!”

司空摘星急的是抓耳挠腮,韩文突然开口了,道:“司空兄!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跑上一趟了!”

“哦?什么事情?”,司空摘星问道。

韩文背负双手,望着朦胧的迷雾,双眼放光,道:“告诉西门吹雪!我在等他!”

...

...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些茉莉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现在小红正在为他梳头束发,小翠和小玉正在为他修剪手脚上的指甲。

小云已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内衣和袜子都是白的,雪一样白。

她们都是这城里的名/妓,都很美,很年轻,也很懂得伺候男人──用各种方法来伺候男人。

但西门吹雪却只选择了一种。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们。

他也已斋戒了三天。

就是为了今日!

他出发了,他到达了!

这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山巅一处平石般的青色岩石上,眺望着远方。

黄昏,未到黄昏。

远方烟云缥缈苍茫,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脚步声传来,一人从远方而至,一袭黑衣,黑衣如墨,正如他喜欢白色的衣裳一样,这个男人对黑色的衣服似乎非常的偏爱;

他很难理解,所以他问了:“为什么要穿黑衣?”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黑的!”,来人回答,而后反问:“为什么要穿白衣?”

“因为我喜欢!”,西门吹雪沉吟了一下才给了这个答案。

“哈哈哈!好一个因为我喜欢!”,来人笑了,笑声传得很远、很远,久久不能平息,但很快,他又问道:“你准备好了吗?我指的不是你的剑,我指的是其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花满楼在!我跟他的关系……也算不错!至少我的妻子与他的妻子是姐妹!”,西门吹雪缓缓地回答,然后反问:“你呢?”

来人咧了咧嘴,道:“我啊!我也交代完了!你我这一战,等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等得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来者何人?韩文!

西门吹雪站起身来,突然间却蹙了蹙眉头,道:“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打发掉一些不开眼的人!”

韩文也是眯起了眼睛,道:“的确!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开眼的人,打发掉他们,我们再继续吧!这一战,无论胜败生死,都已经符合我的意愿了!”

“同样!”,西门吹雪冷冷的说道。

.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