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逢时 血色秘密（七）

瘫软在地的“影傀”们，挣扎着，彼此搀扶着，艰难地跪伏在柳时衣面前。他们看着柳时衣手中那把象征着莫凌峰、象征着凌霄盟过往的月见刀，如同看到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求…求您…”最先开口的青年，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声音嘶哑，带着泣血的哀求，“您拿着盟主的刀…您能解开这该死的蛊…求您…救救我们…带我们…离开这个地狱…我们…愿意奉您为主…赴汤蹈火…只求…只求能像个人一样…活着…或者…死去…”

其他“影傀”也纷纷磕头，无声的悲泣在轰鸣的涧水中弥漫。

柳时衣握着冰冷的月见刀，看着眼前这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中只剩下绝望哀求的灵魂，又想起后山中庄主拼死托孤的眼神，想起阿呆空洞的恐惧，想起嵩山派道貌岸然的嘴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悲悯和沉重责任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涧口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血腥和自由的味道。她手中的月见刀，刀身上的锈迹，在晨曦的映照下，似乎无声地剥落了一丝。

野人涧口的血腥与绝望，被冰冷的涧水冲刷着，却无法涤净人心头的沉重。那些刚刚摆脱碧血蛊控制、自称“影傀”的前嵩山“弟子”，如同被狂风摧折过的枯草，瘫软在湿冷的岩石上，透支生命的代价让他们形销骨立，眼神里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刻骨的仇恨交织燃烧。

柳时衣握着月见刀的手微微发颤。刀身冰凉，锈迹斑斑，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影傀们悲怆的控诉，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嵩山派光鲜亮丽的金漆招牌剥落殆尽，露出内里腐烂发臭、流淌着无辜者鲜血的真相。温善言的血祭阵法，白鹭的碧血蛊，麒麟阁的九幽锁龙阵…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嵩山派那令人发指的罪恶——将活人变成没有思想的杀戮傀儡，再泼上凌霄盟的污名！

她下意识地看向船舱。萧时依旧昏迷着，苍白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肩胛处的绷带洇开新的暗红。他追寻多年的“真相”，如今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却是在他重伤垂危之际。柳时衣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钝痛蔓延。

“魄风，带他们…先离开这里。”柳时衣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沈溯，看看他们的伤势，尽可能稳住。殷裕…”她看向担架上气息微弱的好友，眼眶发酸，“拜托你了。”

“放心。”沈溯重重点头，强打精神，立刻开始检查那些虚脱的影傀。魄风沉默地执行命令，将小船艰难地驶向涧口更隐蔽的角落，开始安排这些刚刚脱离苦海却又前途未卜的人。

众人暂时在涧口附近一处隐秘的天然石洞中安顿下来。洞内潮湿阴冷，但总算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潜在的危险。沈溯和魄风忙碌着处理伤者，柳时衣则守在萧时身边，用沾湿的布巾小心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萧时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带着重伤后的迷茫和虚弱，但在看清柳时衣担忧的脸庞，感受到肩胛处钻心的剧痛时，过往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后山的厮杀、庄主的托付、断魂崖的惊魂、潜蛟潭的冰冷…以及最后，意识沉入黑暗前，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