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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落星沉月未眠 第六章:蒲公英(一)

作者:葶葶要吃饱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9-13 23:04:31 来源:平板电子书

暮春的夜,虽没冬日冷,但还是凉的很。

黑风寨像一头蛰伏在群山褶皱里的巨兽,要把路过此处的人都吞进肚子里。

墨蓝色的天幕上悬着半轮残月,银辉透过稀疏的云层,给寨墙的青石镀上一层冷光。

寨门是两扇铁皮包裹的橡木巨门,门环是青铜铸就的狼头,獠牙在月色下泛着幽光,门楣上悬挂的“黑风寨”匾额被风雨侵蚀得斑驳,字迹却依旧透着一股蛮横的戾气。

寨内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腥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马粪味,穿堂风卷着山涧的寒气,吹过木屋,掀起窗纸,露出里面摇曳的烛火。

巡逻的喽啰穿着粗布黑衣,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弯刀,脚步虚浮地踏过青石板路,靴底碾过地上的蒲公英绒毛。

这寨子里不知为何长满了蒲公英,白日里风一吹便漫天飞,此刻被月色照得像撒了一地碎星,沾在喽啰的裤脚上和刀鞘上,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温柔。

北冥月伏在西侧的矮坡上,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左眼角的浅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寒玉鞘,刀鞘在掌心里沁出凉意。

从这个角度看能观察到寨内的所有布局,中央是演武场,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枪杆和箭镞,北侧是粮仓,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掀起一角。

最东侧的石屋透着不同寻常的戒备,门口站着两个腰间挂狼头令牌的壮汉,手中握着的刀鞘比别处的更亮,显然是经常出鞘。

“那间房子不对劲。”叶影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

他穿着深蓝色短打,身形比北冥月更灵活,此刻正蜷在一丛蒲公英后面,左颊的梨涡被月光照得格外分明:“寻常房子哪用得着带狼头令牌的人看守?”

舞星儿蹲在两人中间,石榴红的裙摆被她细心地掖在腰侧,避免沾到露水。

她右眼角的红痣在暗处像一颗跳动的火星,软鞭“牵机”绕在手腕上,绯红的穗子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我闻到蛊虫的气味了,很淡,但错不了。那间房子里应该有养蛊的陶罐。”

话音刚落,演武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黑袍的人影从正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紫檀木托盘。

守在门口的壮汉弯腰掀开黑布一角,北冥月借着月光瞥见里面的东西——是夜明珠!

虽然只有一瞬,但那莹润的白光和珠体上的月牙纹,与聚宝阁的假珠截然不同。

“十二颗。”舞星儿的手突然收紧:“我数得清清楚楚,十二颗夜明珠。贡品案丢的是三颗,宁王要这么多珠子做什么?”

叶影正要说话,突然被北冥月按住肩膀。

她指了指矮坡下的蒲公英丛,一只机关鸟正扑棱着木头翅膀从头顶飞过,翅膀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正是墨千机做的那只。

“这里果然有猫腻。”北冥月低声道,目光重新落回石屋。

叶影刚要应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发现鼻尖沾着一朵蒲公英绒毛:“这鬼地方的蒲公英比七阁六楼的桂花还多,痒死了。”

舞星儿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却还在微微颤抖:“等办完正事,我让玉娘给你做桂花糕赔罪,管够。”

三更的梆子声在寨内响起时,三人已绕到后山。

密林里比寨中更暗,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将残月遮得只剩几点碎光。

腐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远处山涧的流水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北冥月的“踏雪无痕”轻功在此时显得格外重要。

她的玄色身影掠过矮树丛,裙角几乎不沾落叶,只有腰间的雁翎刀偶尔碰撞出轻响。

叶影紧随其后,他的“随风步”更擅在林间穿梭,青竹色的软剑穗子扫过垂落的藤蔓,惊起几只萤火虫。

舞星儿走在最后,软鞭不时甩出,红丝缠住挡路的荆棘,力道精准得不会弄出太大动静。

“你们看那棵老槐树。”叶影突然停在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大树前,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刀痕:“这是天鹰帮的标记,我在鹰嘴坡见过,王大勇那老狐狸就爱用这种三刀两划的破记号。”

北冥月凑近细看,刀痕确实与天鹰帮分舵的标记一致,只是刻得更深,像是带着怒气。

她伸手摸了摸最上面的一道新痕,手指沾到一点湿润的树液:“刻了不到三天,他们最近来过。”

舞星儿突然抬头望向树冠,月光恰好从枝叶缝隙漏下,照在她红裙的褶皱里,她右耳的金桂花耳环轻轻晃动:“上面有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树上跃下,弯刀直劈叶影面门。

叶影早有防备,软剑“逐风”出鞘,竹鞘碰撞的脆响中,他借力往后翻,正好撞进舞星儿怀里。

舞星儿的软鞭顺势缠上黑影的手腕,红丝勒得对方“嗷”地一声痛呼,弯刀脱手落地。

“是天鹰帮的人。”北冥月踢飞弯刀,雁翎刀抵住对方咽喉:“说,王大勇在哪儿?”

被擒的喽啰穿着灰布短褂,腰间挂着铜鹰头令牌,此刻吓得脸色惨白:“大、大当家在前面的山洞里……他说要等、等宁王的人来验货……”

叶影从舞星儿怀里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左颊梨涡漾着促狭的笑:“小星儿,你抱得太紧了,差点把我勒断气。”

舞星儿脸一红,软鞭猛地收紧,喽啰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再胡说我就把你捆成粽子扔给阿蛮养的大黄。”

三人继续往山洞那边走,沿途的蒲公英越来越多。

这些野生的蒲公英比寻常的高大,伞盖足有巴掌大,茎秆是淡紫色的,伞盖被夜风吹得脱离花茎时,白色的绒毛便乘着夜风打着旋儿飘起,像无数小伞在林间织出一张流动的网。

有的沾在北冥月的玄色劲装上,与银线暗纹纠缠,有的落在舞星儿的红裙褶皱里,红白相衬格外刺眼,叶影的深蓝色短打更是沾了满身,走一步便簌簌落下一片,像拖着一团会飞的雪。

“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多蒲公英?”叶影伸手去拨头发上的绒毛,结果越弄越多,连左颊的梨涡里都卡了一小撮:“难道天鹰帮的人还兼职种花?”

舞星儿摘下发间的一朵,她捏着蓬松的伞盖轻轻一吹,绒毛便乘着夜风飞向远处的树冠。

她忽然凑近叶影,拂过他的鬓角:“别动,有一片绒毛粘在你梨涡上了。”

叶影的脸莫名一烫,刚想说什么,却见北冥月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蒲公英。

她的玄色衣袖沾着泥土,左眼角的浅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你们看,这下面有脚印。”

泥土上印着几枚带花纹的靴底印,与聚宝阁黑衣汉子的靴印一模一样。

更奇怪的是,脚印周围的蒲公英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倒伏,花茎断裂处还留着淡淡的黑手印——是“噬影功”的内劲所致。

“是幽冥殿的人从这里经过。”北冥月伸手抚过倒伏的花茎:“用了全力,像是在赶时间。”

叶影突然指着前方:“你们看那片蒲公英,飞得不对劲!”

前方的空地上,数百朵蒲公英突然同时飞起,不是被风吹的,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托着,在空中盘旋成一个漩涡。

月光穿过漩涡,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隐约组成一个狼头的形状。

“是蛊虫在操控。”舞星儿的软鞭瞬间绷紧:“这是幽冥殿的‘聚灵阵’。”

蒲公英漩涡散去时,地上露出一条被踩得结实的小径。

北冥月俯身查看,发现路面的泥土里混着几枚雪花镖——是天下第一镖局特有的雪花镖,边缘刻着“北”字,在月光下泛着哑光。

“是他们劫镖时掉落的。”她捡起一枚雪花镖,轻轻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刻字:“这条就是他们的撤退路线。”

叶影顺着小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在一棵松树前。

树干上刻着一个模糊的“镖”字,旁边还有半个铁尺印:“是陈三柱的铁尺刻的。你看这力道,三指宽的刻痕,只有他的‘铁尺功’能做到。”

北冥月心头一紧,陈三柱是三月初一贡品被劫时为护镖牺牲的,没想到他的痕迹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起阿福说过,陈三柱总念叨“叶大人就爱这坡上的风”,难道叶文渊当年也来过黑风寨?

舞星儿鼻尖动了动,突然指着前方的岔路:“左边的路有药味,是‘牵机引’。很浓,至少有十个孩子从这里经过。”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左边是孤儿案的线索,右边是贡品案的路线,必须分头行动。

“我去追孩子。”舞星儿的软鞭在掌心转了个圈,红丝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你们去山洞找夜明珠,用机关鸟联系。”

叶影点头,从怀里摸出半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塞给她:“路上吃,别饿肚子。”

舞星儿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把桂花糕揣进怀里,转身消失在左侧的密林里,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红裙像一道跳跃的火焰没入黑暗。

山洞深处的阴影里,王大勇正盯着一箱夜明珠出神。

他穿着镶金边的黑绸短褂,腰间挂着金鹰头令牌,令牌上的鹰眼用红宝石镶嵌,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贪婪的光。

左手把玩着一枚狼头戒指——这是楚天雄送他的,说是能调动幽冥殿的分舵。

“大当家,那三个碍事的家伙还没解决吗?”旁边的小喽啰凑过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宁王的人要是来了看到他们,咱们的赏金可就泡汤了。”

王大勇啐了一口,吐沫星子溅在夜明珠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急个屁!老子在必经之路设了陷阱,就算他们能躲过幽冥殿的蛊虫,也得栽在天鹰帮的‘落石阵’里。”

他忽然想起半个月前的雨夜,宁王府的影卫坐在他那把虎皮椅上,手指敲着扶手说:“十二颗夜明珠,一颗不能少。事成之后,鹰嘴坡以西的地盘都归你,再赏你五千两黄金。”

那影卫说话时,袖口露出一块莲花纹玉佩,与聚宝阁密信上的印章一模一样。

“可惜了天下第一镖局的那些镖师。”小喽啰咂咂嘴:“大当家,听说北冥震天当年救过你,你这么做……”

“闭嘴!”王大勇的手猛地拍在箱子上,夜明珠在箱内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江湖人只认利益!北冥震天那老东西守着‘公道’当饭吃,早就该被淘汰了。”

离山洞三里外的山坡上,有一座简陋的土坟,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笔写着“陈三柱之墓”。

阿福跪在坟前,手里捧着一把生锈的铁尺,尺身的包浆被摩挲得发亮——这是他从陈三柱的遗物里找到的。

“陈爷爷,我给您带杏仁酥了,是莲心姐姐做的,刚出炉的。”

阿福把油纸包放在坟前,声音带着哭腔,油纸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焦黄的酥皮:“您说过,叶大人最爱这坡上的风,今天的风特别大,他肯定来看您了。”

他想起上个月,自己笨手笨脚学捆镖箱,绳子总松,是陈三柱拿着这把铁尺敲他的手背:“阿福,镖箱捆不紧,丢的不是货,是性命。”

有一次他发高烧,陈三柱背着他跑了十里地找大夫,回来时自己的布鞋都磨破了,却笑着说:“你这小子,比我当年护过的最金贵的镖还重要。”

“陈爷爷,赵镖头可能是内鬼,我那天在聚宝阁看到他跟一个穿黑袍的人说话了。”阿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铁尺的把手被他攥得发烫:“您放心,我一定会像您一样,做一个正直的镖师。”

一阵风吹过,坟前的蒲公英纷纷飞起,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北冥月和叶影刚绕过山坡,就撞见一个背着柴捆的樵夫。

这樵夫约莫五十岁,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腰间别着一把豁口的柴刀,见了他们吓了一跳,柴捆差点脱手,露出里面混着的几株草药。

“你们是…是赶路的?”樵夫结结巴巴地问,眼睛不停地瞟着叶影腰间的软剑,手不自觉地按住了柴刀。

叶影收起玩笑的神色,尽量让语气温和:“我们迷路了,大爷,您知道黑风寨后山的山洞怎么走吗?”

樵夫的脸色更白了:“山洞?那地方邪乎得很!三月初一那天我起早砍柴,就在前面的鹰嘴坡,看见十几个穿黑袍的人往那个山洞里去,个个背着大箱子,走路悄无声息的,像、像鬼一样。”

“他们长什么样?”北冥月追问,袖口微微绷紧,左眼角的浅痣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看不清脸,都戴着斗笠,斗笠沿压得很低。”樵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咽了一口唾沫,似乎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樵夫继续说道:“但我看见其中一个人的箱子没盖严,露出来一点白花花的东西,圆滚滚的,还反光,像是珠子……对了,他们的斗笠上都绣着狼头!跟去年官府通缉令上画的一样!”

叶影和北冥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三月初一正是贡品被劫的日子,而樵夫说的黑袍人正是幽冥殿的人。

按照樵夫的指引,两人在山洞外面乱石堆里发现了新线索。

半块黑铁令牌被浅埋在湿润的泥土里,上面刻着一个狼头,狼牙的纹路锋利如刀,正是幽冥殿的令牌。

令牌边缘很新,断面还留着内力冲击的痕迹,像是被人用掌力震碎的。

北冥月捡起碎片,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阴寒内力。

而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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