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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新疆石河记忆 第十五章 游戏如梦(1)

作者:凌轩如岱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9-13 22:57:35 来源:平板电子书

说不清楚为什么,大二下学期开始,我变得浮躁起来,很难像大一那样,对一件事情投入大量精力,并专注做好。学习上也渐渐有些懈怠。一种懒惰和颓废的力紧紧抓着我不放,想把我拽入深渊。

起初我拼命反抗,但经历过学素描、玩艺术摄影、备考六级的失败,以及上网、玩电脑游戏对我的吸引力越来越强,我知道自己可能要沦陷了。

几次专业课上下来,一旦某个知识点听不懂,便开始心猿意马。而越是听不懂,越不想听,以致有些自暴自弃。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或胡思乱想地盯着课本上的文字发呆的情况越来越多。左右环顾一下,与我同样状态的同学不在少数。结果整个课堂变得死气沉沉,只有老师还在旁若无人地滔滔不绝。

面对学生的走神状态,老师也三番五次提醒,并一再强调重点内容,考试会考到云云。然而,老师的“要挟”却对我施加不了任何影响,因为我的思绪早就飘到网络游戏的虚幻世界里去了。

自从买来电脑后,我玩游戏几乎就没断过。之前只玩单机游戏,因为单机游戏总有终点,也可以随时暂停,想玩就玩,不想玩,关掉就行。而且单机不需要组队和社交,不用做各种没完没了的任务,没有那么多牵绊。可玩遍了各类动作、角色冒险、射击、回合制等多种单机游戏之后,我忽然便厌烦了:觉得单机实在无趣,不禁开始换新花样,尝试玩网游。

先是休闲类的赛车游戏,接着是横版闯关游戏,而后又是角色扮演类的开放世界游戏。在经历烧烤店打工的挫败之后,我越发陷入一种颓废和迟滞的状态,而网游成了我打发时间的良药。

2008年11月初,我迷上了一款横版网游《天玄战纪》。

这款卡通风的网游对新手很友好,上手难度低。我一开始也是误打误撞,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结果随着投入时间的增加,以及求胜**的支配,禁不住越来越投入,越来越沉迷。

我是一个一旦设定了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玩游戏也一样。

玩单机的目标是通关,即便游戏后面变得无趣,我仍旧被通关的目标所累,直到精疲力歇地最终达成目标。

玩网游也是一样,一旦设定了角色要升到满级的目标,便又认真起来。每天除了完成各种日常任务,还到处找攻略,思考如何才能更快速地升级。硬生生把这款娱乐休闲向的网游,玩成了“苦行僧”。

玩网游的人群多以学生为主,除了个别玩家追求游戏中的名誉、权力或快意恩仇,不少玩家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交友、欣赏风景、养养花草、宠物等等。玩家的追求千差万别,而网游也通过丰富的系统和玩法,去吸引和留住众多玩家,尤其是大型网游。

而像我这样,一心追求满级的玩家,也大有人在。只不过,大家实现目标的方式,或抱持的心态有所不同罢了。

在日复一日,拼命打怪升级的努力下,终于在11月底,我的角色实现满级(60级)。眼看终于达成满级目标了,而我的兴奋劲儿也仅维持了几分钟,之后便陷入无边的空虚和迷茫,因为再没有什么目标需要去拼搏了。而一旦没了目标,我便对《天玄战纪》失去兴趣,并想要放弃了。

对网游来说,其乐趣并不在于追逐满级,而在于社交,这也是网游开发商的初衷。有社交才会有各种物质(装备、道具等)和精神(等级排名、名人榜等)需求,商城的各种道具才有人买——自从《征途》开启免费网游时代起,国内这些游戏开发商已经对“游戏免费,道具收费”模式驾轻就熟,正等着众多投其所好的玩家“一掷千金”。

对不少玩家,尤其是女玩家来说,一个人探索剧情和游山玩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社交玩法的加入,则大大拓展了游戏的边界和丰富程度,使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玩家,有机会以虚拟形象的方式聚在一起,一起谈天说地,一起打怪升级,一起享受“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的英雄时光。

正在我纠结要不要删掉《天玄战纪》时,老王却像听到我的感召一般,开始主动减少自己在回合制网游《梦西游》上的投入,并主动要求和我一起玩《天玄战纪》。

带老王玩了几天,我忽然有了新的目标,打算从零再练一个小号,和老王一起打怪升级。说干就干,等新的目标一确立,我立刻又变得兴奋起来。除了平时上课,其他时间基本都花在培育第二个游戏小号上。即便是上课,因为课程乏味,我终究成了一具“身在此而心已远”的“行尸走肉”。而受到其他逃课同学的“暗示”,我逃课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战战兢兢地逃了一两次之后,感觉没什么危害,此后便开始堂而皇之地屡屡逃起课来。至此,我也从一个成绩数一数二的班级“模范生”,逐渐滑向一个不学无术、整体日以游戏虚度光阴,逃课、挂科样样不落的公认“差生”。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

两周后,我的小号以及老王的号纷纷满级时,结果却收到了官方宣布关服的消息。

消息在游戏各个大区一传开,众人的哀嚎声一片:不少人刚花钱买了道具,或者刚打造好了全套装备,更有人刚花数百元买了一个二手游戏账号。而突如其来的关服,将意味着玩家的虚拟资产荡然无存,这无疑对玩家是一个重大打击。有人联合起来跟游戏运营商要说法,但运营商已然破产,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更别说补偿玩家的损失了。

随着关服日期的临近,本已萧瑟的各游戏区忽然又热闹非凡,于此同时也乱了套,有低价甩卖道具的,有免费送金币和宠物的,有想要闪婚闪离的(只为体验一下游戏结婚系统),有开红到处杀人的……

游戏关服之前,众人开始了各种狂欢。可这一切在游戏服务器关闭的那一刻,都归入了沉寂。

此后,老王继续回去玩《梦西游》,我则开始找《天玄战纪》的替代品。初尝了此类网游的乐趣,我忽然对更多尚未探索的内容充满了兴趣与期待。

在尝试了几款不太成功的类似网游之后,终于在12月中旬,我找到了一款让自己倾尽所有剩余大学时光的古风类网游《八荒》。

这是一款角色扮演类的即时战斗网游,游戏以《山海经》为蓝本,同时加入神话色彩,融合了古中国的地理格局,共分为8大区域,角色分为8大门派,拥有采集、城战、副本、师徒、结婚、幻兽、坐骑等丰富的系统玩法。

初入八荒世界,我便被游戏当中的独特美术设计、精美的画面、流畅细腻的人物和动植物,以及出色的打击效果所吸引,并痴迷良久。

这款游戏对新手玩家很友好,在任务提示和各种引导下,很轻松便能达成任务,并在初上手的短短15分钟内便可完成1-16级的跃迁,由一个寂寂无名的无名小辈,变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玩家。新手玩家16级的时候,便可以离开出生地,去到游戏的第一大区域-九州城,开启崭新的篇章。

游戏共有70级,每10级对应一个阶段,并会开启相应的阶段任务。

我选择了战士角色,出生地为古战场新兵训练营。

战士的造型基本以右手持刀,左手持盾,头戴钢盔的猛男形象为主。不过所谓“人靠衣装”,随着角色服装和道具的变化,人物气质也会发生明显变化。

对于初入八荒的我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开始,而眼下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升级。

说来也巧,正当我坐在电脑前,为了完成一个主线任务,面对任务怪,三番五次尝试皆告失败的时候,背后竟然传来一声惊叹,不免使我吃了一惊。

“你也玩《八荒》呀!”回头一看,此人竟是对门宿舍的陈田军。陈田军个字不高,皮肤很细腻,说话柔声细语,倒有几分女生气韵。他家是湖北恩施的,跟老曹同是数控专业。此时,他来借老曹的尺子,恰好看到我在玩网游。

“嗯,刚玩没多久,卡这里了,死活过不去。”我叹口气。

“我之前也死了5-6次。”陈田军笑道,“你在哪个区?”

“大漠落日。”

大型网游一般都有很多服务器,以便进行分区管理,同时避免同一个服务器过于拥挤,导致游玩卡顿。每个区相对独立,一个账号在一个区满级,在另一个可能显示未注册,或者仅仅是1级玩家。不过各区兴衰轮替也很常见,随着人员荒芜,多区合并是常见的操作。

网游里很多任务需要组队才有可能完成,尤其是高难度副本。单机游戏那种一个人打天下或靠作弊器通关的操作,在网游的世界完全行不通。

“巧了,我也在大漠落日!”陈田军有点兴奋,“你怎么选到这个区的?”

“系统推荐的。”陈田军本以为我会说,因为这个区听起来跟新疆很搭,结果我的回答,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样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等我一会,我登录账号,带你一把!”

陈田军拿上尺子,飞速跑回宿舍。

“你叫啥名字?”陈田军扯着嗓子喊道,两个宿舍门都敞开着,我听得分明。

“柒洺!”我大声回答。

“七明?”

“对!”

“咋没有呢!”陈田军兴冲冲地跑过来,“我看看是哪两个字?”

“这么难写!”陈田军瞪大了眼睛。

“算了,还是我加你好友吧。你叫啥?”我笑笑说。

“西域后羿。”

“是个弓箭手呀!我申请了,你加一下吧。”

陈田军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宿舍,然后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陈田军的角色是个47级的弓箭手,他比我早两个月进入八荒世界,对游戏的玩法早已熟门熟路,而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刚刚升到17级的新手玩家。

陈田军向我介绍了师徒系统,于是我顺势成为他收的第一个徒弟。

师徒任务比较简单,完成之后会有称号及师徒奖励,徒弟到30级就可以出师,此后便有了做别人师傅的资格。这种以强带弱、以老带新的“传帮带”方式,对玩家很有裨益,既可以完成玩家与玩家之间的交互,同时也有助于新手玩家尽快熟悉游戏内各项内容和操作,同时降低因游戏难度而选择放弃的念头。

陈田军的游戏角色比我高30级,我做各类任务的时候,就变得异常轻松起来。对我而言,十分难对付的任务怪,他出手可能就一两下的事情——西域后羿在任务怪面前,如同碾压级的存在。

在陈田军的带领下,我一边做主线和支线任务,一边做师徒任务,偶尔刷刷副本,打打装备,两天下来,我已经顺利出师。连陈田军都不免惊叹,我仅用两天时间,就达成了他一个月才能达成的目标。

我笑着说:“都是师傅教得好!”

30级之后,人物升级会逐渐慢下来。随着角色等级越来越高,所需要的经验值也会“水涨船高”——成倍增加。

官方知道玩家的需求,除了设置每日经验任务,还固定开展各类周末及节庆活动。一方面丰富游戏的玩法,同时推出一些新的花钱道具;一方面也意在通过给予大量经验奖励,激发玩家的参与热情,避免因升级过难而流失玩家。

在组队玩法方面,除了固定等级的各类副本,每周末的组队刷怪任务-“天降大任”对玩家普遍比较友好:怪物的设定通常以最小等级的角色而定,但获得的经验奖励却以各自等级而定(如60级玩家和15级玩家组队,则怪物的等级为15级,60级玩家完成任务的经验为10万,15级玩家的经验则为5千),如此便增加了众多大号带小号一起刷任务的积极性。而无数玩家在任务NPC附近说话,邀请小号入队,便成了游戏里的一道独特风景。

自己勤奋,加上有陈田军的帮扶,两周过后,我的等级迅速提升到40级,陈田军也缓慢来到50级。

50级之后,任务丰富度进一步提升,坐骑可以学习“一阶进化术”,样貌形态将发生巨变;60级以后,则进化为二阶;而到了70级顶级,则可以进一步进化为飞兽,比如马变成天马、狐狸变成九尾天狐,鹿变成天鹿等等。坐骑变为飞兽之后,可以在空中飞行,极大提升了跑图和做任务的效率。

对许多玩家而言,升到60级,便意味着满级不远了。而实际上,60级以后的升级之路,才是万里长征的开始。依照升级所需的经验看,从60-70级的经验几乎等于前面从1级升到60级的总和。

为了升级,大家各显其能,除了常规做任务,还探索出各种五花八门获取经验的方式,比如“敕令任务”和“荒野刷怪”。

前者是50级升到60级的主要方式之一,通常需要玩家组队才能完成。敕令任务每天有两场,中午1点至2点一场,晚上7至8点一场,任务每10分钟一刷新,每次刷新20个任务,3级-6级不等,等级越高,难度越大,获得的经验奖励越丰厚。

领取敕令任务的地点共有两个,一个位于八荒的中心地区-九幽城门口的告示处(50-59级任务领取点),一个位于江南地区-金陵城门口告示处(60-69级任务领取点)。

因为比陈田军小10级,我暗暗定下一个小目标:一定要追上他的升级速度。

我俩专业不同,白天,我和陈田军的课程时间并不重合,有时候他上课,我休息;有时则相反。不过晚上8点以后,我们基本都能坐到电脑前,一直玩到凌晨12点宿舍断网。

宿舍没有统一熄灯的规定,不过断网却很准时——当然,只限于平时,周五周六则全天不断网。因此,周五、周六晚上熬夜打到半夜2-3点,对我来说,便成了家常便饭。

陈田军玩游戏有点佛系,不像我这么沉迷。他有时间才玩,没时间就不玩。我则不一样,除了正常时间投入,有时候还心痒痒地逃课去玩。并且每次登录游戏,总是先把每日固定经验任务做完,然后再开始做主线和支线升级任务。周末和节假日任务花样多,我也是尽量一个不落,不做完绝不休息。

沉溺《八荒》的日子里,我对李叔的忽略和怠慢,也愈加明显。无论是李叔约我在校园里走走,还是邀我去他家里坐坐,我能借口拒绝便借口拒绝,实在拒绝不了,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也不超过2小时。

一个人玩游戏能不能长久,除了自己的热爱,跟有没有同伴一起玩有很大关系。陈田军的陪伴,让我在游戏中找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而这种氛围,也不免影响到了老王。

老王的电脑和我的电脑同摆在一张宿舍桌上,当我在《八荒》里各种酣畅淋漓的时候,独自一人玩《梦西游》的老王很难不受到感染。

就在我刚升到40级的时候,老王也暂停了自己的《梦西游》旅程,开始踏入《八荒》世界。

老王选了一个善用法术的道士角色,并给自己取名“西域道人”。因为有玩网游的底子,加上操作界面和《梦西游》类似,老王上手很快,并且升级速度也不比我当初慢。

得益于那段时间,官方各种搞活动,我从40级到50级,仅用了10天,而老王则从1级直接来到39级,陈田军也升到54级。这意味,我和陈田军基本处于同一个阶段了。

50级后,便可以做“敕令任务”了,我很想和陈田军一起做敕令任务,奈何时间上很难凑到一起。于是,我只好自己到处吆喝组队,每天勉强只做几个任务。直到两周后,老王来到50级,我56级,陈田军57级。

因为“敕令任务”的时间点和上课完美错开(大部分时间),因此,在完成每日任务之外,“敕令任务”便成了我和老王每天必打卡的选项。这个任务经验很可观,因此每天这2个小时的紧张战斗,充满了争分夺秒和抢做任务的快感。

如果马不停蹄,平均5分钟做一次任务,每小时能做10个左右。因为做“敕令任务”的玩家很多,我们也学会了抢单技巧,知道如何在任务刚一刷新就抢到等级最高、距离最近,且最容易完成的那单任务;也知道如何在这一单任务尚未完成,便抢先接下下一个任务。同时,跑得次数多了,我们也对各个地形了如指掌,知道任务怪在哪里,从哪里过去最近,从哪里返回最省时间。

敕令任务的组队限制通常是3-6人,人越多,击杀任务怪越省事,效率越高。我和老王、陈田军组队之后,再邀人便很容易了。

因为陈田军老有事,组队做敕令任务的时间有限,因此大部分情况下,还要临时喊人。后来,随着另外两个女玩家的加入,我们便默契地组成了固定刷怪小分队。此后更是互加了QQ好友,有了更多一起交流游玩心得,一起组队做其他任务的机会。

通过聊天,我们了解到对方是两个女大学生,而且是舍友关系。她们在南京某所大学就读,因为几乎每天都能在游戏里碰到,一来二去也便熟识了。

她俩的角色跟我和老王的角色互补,其中一个玩药师角色的女玩家,游戏中的名字叫“紫萱”,玩剑客角色的那个则叫“逍遥子”。

我们四人组队,可谓“黄金组合”:战士血厚,防御力强,所以我是肉盾,主要负责承担伤害、吸引敌人;道士善用法术,可以进行远程攻击;剑客擅长用剑法,以快制胜;而药师则是“奶妈”角色,负责给队员疗伤。

那些日子以来,我们四人一起在游戏的世界里驰骋,无论做任务打怪,还是刷副本,都快活的不亦乐乎——当然,有了陈田军这个弓箭手的加持,我们游玩的乐趣更是如虎添翼。

快活之外,我始终记得自己的目标,即努力尽早达成满级70级。

我对冲击满级的痴迷和渴望程度,不免引发老王、陈田军以及紫萱她们的好奇。在他们看来,满级之外,其实有更多值得追求的东西。满级不过是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或早或晚而已,没必要急于求成。

对此,我只是笑笑,不做反驳——大家玩游戏的追求不一样,有人喜欢打打杀杀,有人喜欢挣钱,有人喜欢享受美景,有人就喜欢升级,各人的快乐不同,没必要强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在“满级”目标的驱使下,我很快便来到65级,超过了陈田军的63级,老王的61级,紫萱的60级,以及逍遥子的57级。如今,我成了五人当中等级最高的人。骄傲和满足只是片刻欢愉,因为还有更高的目标在等着我。稍事休息,我便向满级目标发起冲击。

65级以后,基本可以下游戏里所有的副本了。战士是下副本的必要角色之一,因此我常常成为不少副本团争抢的对象。不过鉴于我的装备一般,每次下高难度副本,死上5-6次很正常。而每次我这个战士一死,团灭便接踵而至。为了避免给队友添麻烦,一方面,我尽量拒绝下难度副本,一方面也在努力提升自己的等级和装备属性。等级和装备是相辅相成的,副本难度越高,对装备和等级的要求自然也越高。

好装备通常有三种获取途径,一种是在玩家交易平台直接购买,一种是在副本里刷怪,随机掉落。此外,对于氪金玩家,则可以通过购买官方的盲盒宝箱,随机获取一把传说级的武器。除武器外,装备仍需要刷副本或跟其他玩家交易获取——这或许也是体现公平的一种妥协之举。

达到同样的目的(或者近似),通常有两种方式:要么花时间,要么花钱。作为“非氪金”玩家,我不主张在游戏里花钱,主要因为穷学生也没啥钱。既不想花钱,但又想获得同样愉快的体验,便只有花时间了。而花时间和花钱,也成为区分“氪金”玩家和普通玩家的重要标志之一。

在向满级冲刺的过程中,我有幸结交了更多天南海北的朋友,有在北京某5星级酒店当大堂经理的欣然、在海南打工的沙僧、在东北创业的花姐夫妇,在山东上高三的乐乐茶,在重庆开烧烤店的爆米油……

当然,大部分友谊都仅限于虚拟世界,现实中我们几乎没有交集。即便未曾谋面,仍有可能遇上一些心善、大方又热心的朋友,比如欣然。

欣然比我大6岁,是个“海归女”。她家境殷实,玩游戏的心态跟我们这些穷学生截然不同。欣然也追求等级,但因为工作和精力缘故,她宁愿找“代练”,也绝不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游戏里。

她有个习惯,只要一上线,就“昭告”所有好友,并问大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活像个热心大姐,随时等着替人排忧解难,这跟她药师的角色颇有几分匹配。而一旦碰到她上线却不说话,那就说明是“代练”在玩,大家不理会便好。

因为有代练,加上有幻兽(角色可以变身为对应的动物,并使用相应技能,有老虎、狮子、猴子、熊猫等数十种)的帮助,从60级到70级满级,她只用了10天。“代练”一般按小时收费,据说1小时要30元,一天5小时的话,差不多要300元,10天就是3千。这么多钱,对我算得上一笔巨款。但对月入上万的欣然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她平时花销比较大,在游戏里花3千块钱,根本不是事儿。

对一些人来说,满级就是头了。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满级之后才是探索的开始。

游戏官方也充分拿捏了玩家的心理,通过各种排行榜、开发更高难度的副本、付费道具、上新时装、抽宝箱等方式,让玩家持续不断地投入时间、精力以及金钱。等玩家体验的差不多了,眼看要腻烦了,便再通过开新地图、开放新等级等方式,让玩家开启新一轮的奋斗和比拼。

满级之后,通常也是氪金的开始。欣然也不例外,在花费5000元,顺利开出无数宝石及属于药师的柳叶刀武器之后,欣然又花费2000多元在玩家交易平台,买来全套药师专属的橙色套装,然后便在全地区不断刷屏显示的提示之下,用各色红、蓝、紫、金宝石,将所有装备及武器强化到30 。

全身20 后,角色会披上半透明色的披风,而30 后,披风则变为金色带炫彩动效的披风,并且走路会留下一串彩色的脚印,再搭配商场的时装,煞是好看。

为了实现所有装备强化30 的效果,欣然又花了不下5000元。这还是运气好的程度;运气不好的,花费几万,十几万都不一定行。因为装备等级越高,强化失败的概率越大(失败后,可能出现倒退1-5级的情况,甚至直接坏掉,需要重新炼制),从0级到5级,概率为100%;而从10级往上,概率则逐次递减;从29级到30级,概率则仅为10%-20%。由此可见,这类游戏的烧钱程度。

看着欣然不断刷屏,作为穷学生,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不过免费网游的好处在于,富有富的玩法,穷有穷的乐趣。起码在升级这件事上,大家所需的经验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你是人民币玩家,就给你打个折。但再升级速度上,人民币玩家却可以“走后门”,通过代练 “幻兽刷怪”的组合拳,快速达成满级目标。

所谓“幻兽刷怪”,即玩家变身成某一类幻兽,然后通过在一片固定区域刷怪,以实现经验的快速积累。因为幻化有时间限制(通常一次仅能维持15分钟,15分钟后需要使用灵气道具,以获得再次幻化的能力),便对刷怪区域提出了一定要求,即这个区域的怪物要有随时刷新的潜力——杀死一只,立刻出现另一只;另外,怪物等级不能差别太大,最好和角色等级接近,不然获取的经验太少。游戏官方论坛里,热心的玩家很多,哪里适合刷怪,早有人标好了地图,并分享出来,供大家参考。

另外,刷怪的幻兽也有要求,那种具备“一击致命”技能的幻兽最稀缺,因为稀缺,故很难靠随机掉落获得,常常需要靠人民币和时间堆养。而购买成熟的幻兽,价格当然不会便宜,动辄四五千元一只。即便如此,也常常是有价无市。

如果一切顺利,每天刷4小时左右,持续10天左右,便能从65级,“轻松地”升到70级满级——如果不刷怪,正常情况下,至少需要2个月-5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我当然不想这么久,于是开始留意“幻兽刷怪”,并向好友列表中,四处打问谁有幻兽可以借用。

巧的是,这次又是欣然伸出了援手——果然还是人民币玩家强大!

欣然有一只具备“一箭穿心”技能的满级5星穿云箭兽——正是大家刷怪的首选。

我跟欣然在游戏当中很熟,但毕竟不是现实中的朋友,贸然借这么珍贵且价值不菲的幻兽,担心她会有戒心。结果我多虑了,刚一提出,不能细说何时用,用多久,欣然便一口答应下来。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比现实生活还要真切几分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温暖和感动。

从65级到70级满级,看似只有5级台阶,但每升1级,所需的经验往往要比上一级多出35%-45%。为此我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并设定了每日要达成的目标,即每天升一级。

在完成每天的日常任务之后,我便集中精力,找个人烟稀少的区域刷怪。第一天刷怪3小时,很轻松地达成了目标,顺利来到66级;第二天刷怪4小时,来到67级;到了第三天,刷怪5小时,稍有点吃力了;第四天刷了6小时,便有些扛不住。一来身体太累,二来所需的经验已经超过了我最初的预估。

结果,短短的5级,整整花费了8天时间才完成(包括平时每天不少于4小时以及两个周末每天不少于7小时)。

终于满级之后,我整个人却虚脱了一半,但相较于疲惫,心里更多的是兴奋。然而兴奋总是短暂的,之后便是目标达成后的无尽空虚。

经历8天近乎“炼狱式”的刷怪升级,我不免觉出了这样玩游戏的枯燥和乏味。就像吃一包美味的饼干,如果慢慢吃,会觉得美味,假如制作成压缩饼干,尽管营养和能量没变,但是口感就难以下咽了。

8天冲刺下来,我对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漠不关心。而等游戏的热情渐渐冷却之后,我才留意下周围的变化。

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阴冷和萧瑟,即便穿着外套,也会瑟瑟发抖。这才发现冬已深。

季节总在不知不觉间轮回,当我抬头,恍然发现枝头零落,满地枯黄。银杏叶在空中打着卷,旋转着随风飘零,叶的舞蹈变成了一首凄美的歌谣。萧瑟中,不知名的鸟儿仿佛迷失了回家的路,站在枝头蹦来跳去,急速地一声接一声的啁啾。拳头大小的菊花兀自开败,终于在这最后的季节里燃尽自己。芙蓉花早已枯萎,她们在整个夏季耗尽了心血,在秋季只剩残影,而在冬雨摔打后,更显冷落成泥。她们曾经点缀了丰盈的时光,并于暖风消逝的地方,默然归去,归于尘土,却把芬芳和色彩留给了季节,留给了时光。蒲公英终于完成了生育,成簇的饱满枝头都是她的孩子。风起了,他们便成群结队,飞向另一片土壤,然后扎根,等待下一个春天生根、发芽……

微波湖湖水干涸,游鱼早已消失不见。而垂柳沉默不语,她们褪下暖日的装扮,萧瑟的柳丝随风摇曳,使人想到感伤与别离……

天空阴沉着,不可捉摸的云层时聚时散,浓密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慌。

这段时间以来,我完全沉浸在游戏的世界当中,对身边真实世界的感知渐渐模糊,甚至变得虚幻,而虚拟的游戏世界给我的感觉反而越发真实和亲切。以致我偶尔会恍惚自己到底是活在游戏当中,还是活在真实世界。

因为耽于游戏,周末不再主动给李叔打电话问候,担心耽误游戏进度。每次李叔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坐坐,我也借口“最近功课忙,没时间”。对此,李叔并不强求。有时李叔主动来学校,约我见面,而见面后,也不过匆匆聊上十几二十分钟,之后我便借口遁逃。李叔很体谅我,只好略显落寞地悻悻而归。

奋斗了1个多月,终于达成了满级目标,感觉自己的游戏生涯总算圆满了,可以暂时收一收心了。结果却发现,对游戏的不舍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角色虽然满级了,但为了寻找意义感,我又开始追逐其他目标,比如装备、坐骑、幻兽等等。现实生活的了然无趣,与游戏里的丰富多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免使我越陷越深。

现实中,绝大部分人都是芸芸众生当中的无名之辈;可在游戏当中,摇身一变,每个人都能成为八荒世界的主角:成为侠客、成为惩恶扬善的化身、成为号令三军的统帅,成为影响无数人的英雄或枭雄……

从这方面看,游戏给了很多人梦想成真的契机,虽然这一切看起来仿佛海市蜃楼,像是一场虚幻的梦,但在玩家心中,这段经历却是真实可感的。

当然,游戏并不都是好的,也会有不少糟粕。因为游戏的虚拟性,每个玩家都像是一个个面具人,面具之下,内心的善、恶、美、丑,都会暴露无遗。游戏会将很多人内心的“恶”进行放大,杀人越货、骗财骗情也时有发生。

游戏当中有惩罚系统,如果恶意杀人,会受到系统惩罚;也有合法杀戮的区域或时间,比如比武场或每周攻城战。某种程度看,一个网游也是一个“真实”的小社会,只不过这个社会是建立在电子服务器上的虚拟世界罢了。

即便知道一切的荣耀、成就等,都建立在一行行电子代码之上,所有的成绩都可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我仍旧乐此不疲,因为幻想的世界,并非空无一物。

我把下一个目标锁定在装备打造上,再之后是三只坐骑满级,这两个目标可以同时进行。要想实现这两个目标,组队下副本必不可少(副本里有装备及坐骑所需的食物)。全地区大小副本共有10余个,依据难度,每个副本每日可刷1-3次。为了打造装备和升级坐骑,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刷完所有副本——低级别的副本自己来,高级别且有难度的就随机组队。

随着角色满级,目标发生转变,我忽然发现,大家好像都慢下来了,不再像往日一样,热衷于各种做任务、打怪升级。好似大家都是陪着我在玩游戏,既然我的目标达成了,大家也便完成了任务一般,开始追求各自的乐趣。

老王变得佛系,角色停留在64级,并开始沉溺于每天采矿,然后炼化和打磨成各类装备和道具所需的材料,并在九州城内摆摊。靠着卖材料,老王逐渐积累起了巨额财富。我因为装备维修、升级需要大量钱财,这时老王便成了我的“提款机”。老王丝毫不介意,也从没说过还钱的事情。对他来说,挖矿挣钱只是乐趣,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陈田军时玩时不玩,有时候一个任务怪打不过了,倒常常需要我去帮忙了。后来他的射手玩腻了,便又注册了一个武僧小号,天天研究各种棍棒技巧,不知不觉竟也升级到了40多级。

逍遥子很久没登录游戏了,据说是参加了插画课程培训,没有时间再玩游戏了。偶尔登录一下,也只是向大家问候一声,简单做下每日任务,然后便悄然下线。

紫萱则沉迷于PVP(玩家与玩家对抗)战场,开始对我的需求不闻不问(组队下副本最缺两类角色,一是战士,二是药师)。明明看到她在线,她也明明收到了我需要帮助的请求,却总是漠然视之。这使我既伤心又气愤,同时又无奈。

为什么我和紫萱之间会有这样的情感起伏?因为我们曾经亲近过——由最初的普通好友,到夫妻,再到陌路人,虽只有几个月时间,但于我而言,却仿佛经历过了大半个真实的人生。那种痛苦和遗憾是刻骨铭心,而又难以忘却的。

而这段故事,要从“结婚”开始说起。

《八荒》里有一套完整的结婚系统,夫妻双方有专属的每日夫妻任务,可以获得不少经验。据过来人讲,任务不难,经验很可观。

游戏里结婚的人不在少数,有现实的真实夫妻,也有游戏里彼此对上眼,然后就喜结连理的;当然,也有纯粹是利益需求驱动的,比如我和紫萱。

我是在65级的时候,向紫萱提出结婚请求的。当时问的很随意,完全是出于攒经验升级的需要,丝毫没有往男女方面想。起初,紫萱一阵错愕,但似乎意识到游戏里结婚没什么大不了,便欣然同意。

起初,我们很默契,经常一起组队刷怪,下副本的时候,紫萱也有求必应。晚上9点左右,等各自忙得差不多了,就一起做夫妻任务,然后互道晚安。那段时光纯真而美好,使我不禁沉浸在八荒世界当中,对现实世界丝毫不留恋。

以为我们会以好朋友的身份一直维持这种名义上的“游戏夫妻”关系,结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理智。随着跟紫萱接触越来越深入——游戏之外,还会互相聊彼此的大学生活,聊着聊着,我竟然不知不觉对屏幕对面的女孩产生了好感,甚至爱意泛滥。并到了一看到她跟其他男玩家组队做任务、一起聊天,便醋意顿生的地步。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却难以自控。感情这东西,真是莫名其妙。虽然未曾谋面,不知道她的样貌,美丑、高矮胖瘦全然不知,性格是否合得来也不在乎,只在心里勾勒着对紫萱的所有美好想象,并认定她是一个值得自己付出真爱的人。

实际上,我有这样的想法,多少也有幸存者偏差的影响。之前听到一些游戏里相识、相知、相恋,最后现实中结婚的例子,尽管“见光死”的案例也不少,但即便有1%的乐观可能性,我也愿意去赌。而这种执著劲儿,终极还是对紫萱造成了困扰,以致她对我渐渐产生了疏离。

裂痕从一次冲动的电话开始。

出于对保持联系的需要,我跟她要了电话号码。某个周六头脑发热,竟然连续给她发了数条暧昧的短信。见她没回应,便壮着胆子打过去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一个操着一口上海口音的中年妇女,把我吓了一跳,赶忙挂断了电话。

等晚上7点时,紫萱一上线,就开始冲我抱怨,怪我不该给她发短信,更不该打电话,因为她留的是老妈的电话。

我尴尬地各种赔不是,但总觉得于事无补。紫萱照例回应着我在游戏里的各种诉求,但分明有些心不在焉,导致我下副本时,好几次差点死掉。下线时,她也没像往常一样跟我说晚上,而是静默着飘然而逝,只剩我尴尬地杵在原地。

我知道自己越界了,而越界的后果比我想象的更糟。

满级之前,紫萱还会每天留出时间和我一起做夫妻任务;等我满级后,紫萱便不再积极响应我。她的等级停留在67级,可她似乎并不在意。紫萱不追求副本套装,更想要战场套装,因为相较于刷怪,她更喜欢下战场,和其他玩家进行PK。对她来说,这比下副本打怪有趣的多。

我以为给她自由,做她想做的事情,能够逐渐挽回她的心,结果却事与愿违,而我和紫萱也终究渐行渐远。

整日沉迷于游戏当中,加上我对功课兴趣寥寥,于是越发不愿意去上课,逃课的情况也越发普遍。有人说:“没有逃课、挂科和谈恋爱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起初,我只把这句话当个笑话,而如今,我却不知不觉地成为了这句话的信徒:逃课已经板上钉钉了,恋爱也勉强算谈过,而随着我对学习的不重视,挂科也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平时没有认真听课,课后作业也大多去抄**的,考前也没怎么复习,全把心思花在了玩游戏上。临考试,我才有点追悔莫及。

当有机化学试卷发到手里的时候,看着一道道似懂非懂的题目,我直觉脑袋空空。于我而言,挂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可联想大一及大二上学期自己在班里数一数二的成绩表现,这种落差感,怎能不令人惊讶、错愕与惋惜呢。

监考的纪律很松,台下交头接耳、打小抄的比比皆是,但我还想保留一丝“三好学生”的倔强,用“不抄袭”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可在成绩公布的那一刻,我还是后悔了——在分数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当王文彬幸灾乐祸地告诉我,我的有机化学挂科的时候,我反而如释重负般平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考试成绩 平时成绩,我只拿了50多分。本以为打击只有一次,没想到还有二重奏。在三天后的高分子材料学考试成绩公布后,我再一次以2分之差,名落孙山。

出于毕业要求,学校规定挂科需要补考,否则不予颁发毕业证,大三上学期的补考一般安排在毕业前。

“挂就挂吧,下学期就等着补考吧。”我满不在乎。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随之而来的负面影响,恐怕将长久弥漫。同学中间倒无所谓,毕竟一个班的,可班主任和其他学院的朋友会怎么看?李叔会怎么看?父母会怎么看?这真让人抬不起头!可这样的结果,我又能怪谁呢!

好在其他三门课勉强及格,这多少使我感到一丝安慰。按照学校的规定,期末考试成绩会邮寄到家长手里。这意味着,即便我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挂科了,也无力阻止成绩单翻山越岭,来到父母的眼前。

成绩公布后1周,便是寒假了,成绩单会比我晚几天到家。这样的成绩肯定是没脸跟父母交代的,左思右想,放假前4天,我决定:春节不回家了。

同去年一样,学校会给自愿留校过节的学生一笔600元的补助。即便如此,绝大部分学生,还是宁愿选择坐火车颠簸几千公里,回老家和亲人团聚。春节是全家团圆的时节,相较于600元现金补助,亲情才是人心底最深的思念。暑假可以不回,五一、十一等也可以不回,但是春节一定要回,无论多难,多艰辛,也阻挡不了。

不过,总有一些同学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留在学校过年。去年留校的学生不足百人,各个学院的都有。大家都住得七零八落,宿管阿姨每天只中午来一趟,学校的各类小食堂、小卖部、打印店也都春节歇业,校园里十分冷清,加上天冷,难免生出孤独和凄凉之感。

为了照顾这一小部分学生的感受,学校也会组织一些小型活动,比如大年三十邀请大家一起去中区运泽食府包饺子,正月十五煮汤圆给大家吃等等。

对我而言,600元肯定没法跟全家团聚相提并论,但考虑两门挂科,以及游戏装备需要花钱购买和升级,春节留校反而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另外,考虑家里没有电脑,想玩《八荒》,还得天天跑网吧,多有不便。寒假20多天,又赶上春节期间任务很多,奖励也丰厚,我可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经过反复权衡,我最后做出了春节留校的决定。跟父母扯谎说,春节要找个兼职,路远就不回去,他们表示理解。而舍友们则全是祝福。家在新疆的老曹、老脏、老王三人甚至邀请我,春节期间去他们家做客。

等欢送舍友们离校之后,宿舍便只剩我一人了,甚至整个2楼都只有我一个人,整个2单元也不过3-5个人,很是冷清。

起初几天,我一直处在“终于能没日没夜玩游戏”的亢奋中,根本感觉不到孤独,更别说时间漫长的难熬了。这跟在老家过年的无聊,形成了强烈反差。只有当肚子饿,准备去楼下买饭吃时,才感到空旷的校园里,是多么荒芜和寂寥。

寒假期间,石河的天气已经转入零下模式了。白天基本没有超过零上的情况,大部分时候都是零下20度左右,最好的情况,也不过零下10度。

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没有出门的**,大部分同学都窝在宿舍里消磨时光。宿舍里的暖气烧得很热,室温足有二十五六度,基本上穿着单衣和薄被子就能入睡。

入学时,学校发了一薄一厚两套被褥,但两年来,我一直盖薄被子,厚被子被我锁在柜子里,从未取出来过。

楼下的小卖部春节期间也关门了,买东西只能去运泽食堂里面的售卖口。偶尔出学校逛街,大部分店面也都歇业了,想买一桶方便面都困难。

以前食堂的营业时间每次通常有3-4小时,春节期间,则最多只有1个半小时,早上8点半-10点;中午1点至2点半;晚上7点-8点半。过了饭点,食堂便也关门了。人少,食堂饭菜种类和总量也少,远远比不得平时。去晚了,要么只能凑活吃点又凉又硬的主食或炒饭,要么就得空手而归。

因为玩游戏过于投入,我很难准时去食堂吃饭——一次副本就可能耽误2个小时。别人都等着,我去食堂买饭,显然有点不合时宜。身边又没有同学帮我买饭,只能忍着饿。

有几次去晚了,食堂没饭了,便只能买包泡面,就着馒头凑活吃一顿。热水房水烧得也不勤,去晚了,可能就只剩温水了。因此,我每次过去都带两个暖瓶,用热水也很节省,以前可以肆意用热水泡脚,春节期间只能酌量取用。

学校澡堂关门的缘故,春节期间洗澡成了难题。为了保持身体清洁,我只好一周洗一次澡,洗一次头,而且是在寒冷的宿舍公共卫生间里,打上两暖壶热水,和冷水一掺,就这么凑活着,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像夏天凉水冲澡一样,简单冲洗一下。

为了不影响组队刷副本或做任务的进度,同时避免自己饿肚子,我便一下子从食堂小卖部买了10余袋方便面,并且暖瓶里备上热水——因为暖瓶不是很保温,加上热水需求量大,我便从市区跑了好几条街,买了一个热得快,偷偷在宿舍里烧热水(学校禁止用热得快)。饿了,又赶上食堂没饭,就泡方便面吃,就这么凑活了10天左右。虽然日子过得邋遢,倒也饿不着。

放假前最后一天,李叔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何时回老家。我答复李叔说,不回去了,准备在学校过春节,并扯谎了一个不回家的理由。李叔先是觉得遗憾,见我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阻,便说:“春节期间没事的话,可以去我那儿坐坐。反正我一个人也没事做,随时都在。”

“可以啊。”我笑笑说。

尽管不抗拒去李叔家,且春节期间学校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大年初一前,李叔三番五次邀请我去他家,都被我找借口搪塞了:一会说天冷,一会说下雪路不好走;一会说身体不舒服,一会说找了个兼职……总之,就是死活不想去。倒不是真因为这些表面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路远懒得动弹,或者嫌弃李叔家住的那座待拆的破楼,而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彻底为游戏着了魔。

一天早上9点左右,我还在睡梦中,李叔便又打来电话,约我晚上过去吃年夜饭。我这才恍惚记起来,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昨晚又熬到凌晨2-3点,睡到现在,精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本想再眯一会,但睡眠被中断后,再想安然入睡变得有些困难。于是,只好挣扎着爬起来。

答应了李叔晚上过去吃饭,所以今天得早点把游戏里的限时任务做完,免得晚上来不及做。起床第一件事,先是开电脑进游戏,挂机(有挂机时间奖励),然后才开始刷牙洗漱。等洗漱完毕,便又开始了激情且忙碌的游戏时光。为了尽早做完任务,同时为了晚上在李叔家能多吃点,我中午没有去食堂吃饭。直到下午4点的时候,觉得任务做得差不多,也有点累了,才穿戴整齐,准备往李叔家走。

穿过中区运泽食府的时候,看到食堂前面的公告栏写了邀请大家晚上一起去包饺子的通知。此时往食堂瞅一眼,已经有不少忙碌的身影了。我本想一起参加,可已经答应了李叔,便只好遗憾地离去。

接着穿过科技一条街,沿马路来到等候公交车的站牌下。以为车来得很快,结果一等便是半个多小时。我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因为石河的冬天着实寒冷,加上刚下过一场厚雪,冷风过处,仍不免寒战阵阵。为了驱寒,只好来回踱步。

今天的路面冰冷湿滑,路边积着厚厚的白雪,马路上有化雪剂浸化的痕迹,雪也被车辆甩到车辙两边,但零下20多度的低温,还是让雪结成了又厚又硬的冰碴。走在校园里的时候,我便万分小心,但仍免不了被冰雪滑上一脚。

左等右等公交车不来,我甚至准备给李叔打电话说不过去了。可刚拿起手机,便见公交车缓缓开来。

车门打开以后,我猛地踩上去,结果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抓住了车门处的栏杆。

“小心点!小伙子,没事吧?”司机一边关上车门,一边侧头关切地问我。

“没事,滑了一下。”我尴尬地笑笑。

待投完纸币,我便缓缓地向车厢内走。这才发现,车厢里只有一个乘客——以个坐在中间靠车门位置、穿着红色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的中年妇女,除此之外,车厢内再没其他人,20多个座位空空荡荡的,很是冷清。我随便挑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缓缓开了两站,那个妇女便下车了。随后,车厢只剩我跟司机两人。

“小伙子大年三十去哪儿呀?”估计司机也是无聊,见我坐得近,便跟我搭讪。

“去我朋友家。”

“这么冷的天,注意安全啊!”司机关切地说。

“嗯,谢谢师傅!”

接着是一阵沉默。

司机已经开头了,我不继续聊,总觉得有点尴尬,就续话道:“师傅,今天坐车的人好像不多呀?”

“那可不,天冷。再说,今天是大年三十,谁没事出来溜达呀!”

我点点头。

“对了,师傅,咱们今天的末班车是几点呀?”因为吃完年夜饭,我还得赶回学校,所以赶忙问道。

“7点。”

“这么早呀!”

“今天收班比平时早3个小时,初三就恢复正常了。”

“那我7点一刻从石荣街站上车,来得及吗?——我说的是返程。”

“来得及,返程末班车也是7点,到石荣街站差不多7点一刻。”

石荣街站是我下车的地方。当然,走到李叔家,还得穿过两条街,走300多米路,差不多得5分钟,加上告别的时间,怎么也得3分钟。这意味着,我差不多7点就得离开李叔家了。到李叔家需要1小时,这意味我在李叔家,最多只能逗留1个半小时。大半个月才跟李叔见上一面,并且今天是大年三十,却只停留1个半小时,于情于理有点说不过去,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末班车时间给了我一个心安的理由。

这么宽慰着自己,我反而不焦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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