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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之闲话红楼 第七十九章

作者:山海十八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9-19 17:53:10 来源:平板电子书

在金陵城中很少会有不开眼的人惹到薛家,这几年来薛家在民间的口碑不错,是个仁慈的富人家,哪怕是在读书人的圈子里面,因为山海阁卖出的风雅之物,薛家的经商的这个‘商’字前也被添了一个‘儒’字。在薛蟠中了小三元之后,人虽然不在了金陵,可是他的事迹似乎传的更开了,还有从福建那里传来的在茶诗会上卓然风采,都为了薛家与薛蟠平添了一份光彩。

车架前的这几个三五高大的打手,一看就明白了是挡住了不该挡的道,也是息了火气,领头的那个老头站出来好声好气地还带着一丝谄媚地对着当归说道,“对不住了,小的们都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惊了贵府的车架,这就解决,马上让开。”

说话之间,老头看了看冯渊,又看了看香菱这个丫头,算了也是他倒霉,被薛家人逮了个正着了,为了不要惹意外的麻烦,他不耐烦地对冯渊说,“五十两银子,我就把她嫁你。我这个做爹的也不容易,家里面都没有米下锅了,就指着这个丫头可以嫁的好一点,也能帮衬着家里了。”

冯渊在一边听着,五十两银子还真的是不少了,他一下子也拿不出这笔钱来。前几天去门子里头喝酒的时候,正好大手笔了花了十两银子出去,还是要变卖掉一些书画才能有富裕的钱。不过看着这个老头的样子,绝对不能说他现在手里没钱,不然指不定发生什么变故呢,“那我们就说定了,五十两银子是聘礼,你可不能在更改了,不然我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还不说你到底是不是香菱的亲爹呢!”

“胡说八道什么啊?!”老头心虚地叫嚷了一声,“谁不是她亲爹,你问问她是不是我供着她吃、供着她喝的!做人可不能昧着良心,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我也不会苛待自己的孩子。”

当归看着这个老头编的谎话似乎还挺顺溜,而冯渊没有心思与对方争辩什么了,把人娶过来是正理,其他的都不要多说,以后香菱就与他们无关了。冯渊痴迷地看了一眼身边这位眉间带着朱砂痣的姑娘,他一直好着男风,没有想到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一眼而挪不开眼睛来了。

“您看小的们的事情了了,对不住了耽误您的时间了。”老头看着冯渊不说话了松了一口气,转向了当归,他就怕薛家人会插手,万一多管一下就遭了。

要说本来他是决计不会就这样把姿色还不错的香菱出手的,但是几个月前郇旪的那一场大清洗,让两淮这里做着不正当生意的人们都给抓了进去。老头算是与出事的花楼没有太大关系,逃得又快才躲过了一劫。现在就想要把手中的存货给清出去,省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香菱是个乖巧不爱出声的,卖了这个价格冯渊老头是有些不情愿,但看冯渊那样子,也只是家中稍有薄产而已,偏偏这一段时间,原来玩得疯的那些人,都在牢中受了伤,或者就是已经被父母牢牢看住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把人五十两卖了。

这头冯渊心中正计划着还是把那个字画卖了比较好,才能凑到这个价格,不能等过年的时候庄子上的收成上来了再去赎人,就怕迟则生变。

薛蟠把宝钗送到了书局,心里面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他唤来当归。“去把那几个人的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个男子应该手中缺少现银,看看他有什么要变卖的东西,如果合适我们收了也无妨。”

说起来薛蟠其实不知道这两人在原先的命运中与他有过一段恩怨,他只是看着那个老头的样子,就猜到了多半这个姑娘是从小被拐来的,才养成了那样的性格。要说为什么那么肯定,薛蟠精通绘画,这姑娘的面相骨骼与老者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都没有。却说她的身上还隐约中有一股书香之气,与那老头是极不相符的,也不知是原来的家人在何处。这样一来,老头背后就是一个拐子集团,对于这样从小拐卖儿童的人薛蟠没有好感,甚至是深恶痛绝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让荆芥与黄芪去查清楚,趁着这个牛鬼蛇神都不敢在江南喘大气的时候,把证据一扔,人一捆交给官府好好地办。

当归办事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大爷,那个男子唤作冯渊,家中没有别人了,父母早亡,还有一些薄产,在金陵的郊外处有个庄子。平日里面是个喜欢和喝酒听曲,前几日不知是怎么地看上了郑老头的姑娘,就是那个看上去一句话都不说的。冯渊想要娶过做妾,但是老头似乎想要吊着他,能得一个好价钱。不过那姑娘不是老头亲生的,那个小院子里头,似乎还有着别的动静。”

“冯渊的家中已经没有人了?!”薛蟠关心地却是另外一桩事情,“那么他的祖辈叫做什么名字呢?”

当归被问得一愣,大爷还要查冯家三代啊,好在自己的功课做得足,不怕被问,“曾祖父是冯悟,祖父是冯若,父亲是冯笙。在往上就是两朝征战年间的事情了,查不清楚了,冯家原籍应该不在金陵。”

薛蟠缓缓地笑了,这家人家真的有意思,给儿子叫冯渊,不就是逢冤的谐音吗。这也就算了,曾祖父这一脉下来的名字连起来就更有意思了,竟然谐音‘误落深渊’,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走吧,我们去那个庄子看看。”

“大爷,是冯家的那个庄子?”当归不知道大爷要干什么,好好地怎么关心起一个没有关联的人来了,要说薛蟠有同情心,遇到了拐子之类的事情,那要关心也应该是对那个姑娘才对。而且对于不求上进的人,大爷一向不感兴趣,这次倒是反过来了。

薛蟠当然不会与当归解释什么,他没有多带人,与当归两个,轻车从简地赶到了冯家的庄子上面。那里的景致到还不错,当归看着薛蟠感兴趣的样子多了两句话,“大爷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在往前面就是金陵的余南堤坝了,这一块都是溪水环绕的,前边的那片空地秋天的时候放风筝最好了。”

薛蟠听着当归的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深沉的眼神,看得当归一头雾水,今个大爷是怎么了,看上去怪瘆人的。

“冯渊还没有凑够银两吗?”薛蟠问了另一个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当归摇摇头,“冯公子不是傻的,他去过当铺出手过一幅画,但是他那个东西不是稀罕的玩意,不是名人做的,也就是前朝的画,没有人出二十两银子的。”

“马上回城吧,我们把画买了。”薛蟠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没有了悠闲的心情,不等当归反应过来,就跳上了马车。。

“大爷等等小的,还是小的来驾车。”当归也是急忙跳了上来,看着薛蟠着急的样子,马上驶入城中去,急赶慢赶还好没有在路上撞倒什么人,在冯渊的家门口停了下来,去叫门了。

老仆告诉冯渊薛家人来找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等看到了当归,才想到了昨天被拦住的车架,应该就是薛家的,他没有拐子老头的眼力,昨日并没有看出来车架是哪家的。“不知薛大爷前来所谓何事啊?”

薛蟠表面上恢复了常态,“昨日的事情在车上我也有所听闻,后来听人说冯公子是个仗义疏财的,那老头看上去不是个善茬,就怕万一公子去晚了……”

冯渊的脸色不太好,他早上去当铺的事情,薛蟠知道了不奇怪,薛家在金陵的店铺众多,知道了他要当字画很正常。还有那个仗义疏财,不就是说自己花钱大方,没有余款,不能赎人吗。不过,看着薛蟠一番清朗面善的样子,应该是来帮忙的吧。对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薛蟠昨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不定就是日行一善,来帮助自己的,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少有了!

这么一多想,冯渊反倒不好意思了,“快点里面请,寒舍简陋还请见谅。说话起来,昨日让你见笑了,家中的现银要到月末的时候才能周转,但是眼下急需用钱,想要当出一副字画,可是拿东西不是名家所做,二十两实在是……”

“冯兄何不把字画拿出来一观呢?”薛蟠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尴尬,看着室内的陈设,想着冯渊这人的用钱手脚,心里叹息,要是在这么游戏人间下去,到老了哪还有好日子过,希望他娶了那姑娘可以收心吧。不过,自己管不到这么远,他关心的是字画,“当铺中的伙计多半只看落章与提款,真的爱画之人不在乎这是不是名家所做的。”

冯渊一想更是对了,薛蟠的才名他知道,坊间流传薛大爷的画别具一格,惟妙惟肖,是个懂画的人,不愁卖不出了,这可比落到那些只认识铜钱的人手中好多了。

“薛兄,我马上去拿,你稍等。对了,老丘,上茶啊!”

薛蟠摇摇头,这冯渊真的不拘小节的很。就说话间他们已经兄弟相称了,在薛蟠看来冯渊没有防人之心也是一件好事。然后薛蟠的目光就落到了冯渊的画上,这幅画作画的手法不算出众,算是山水画,构图不明确,却留白的比例不对。画面中在瀑布峭壁的正对面有一处悬崖,这上面似乎站着一个白衣人。

薛蟠向着冯渊示意了一下,才将画拿到了手中,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纸张。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薛蟠凭着前世练就的那种鉴赏技能,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这东西的不对劲,它是一副画中画。

“冯兄,我也不说说假话,这东西不算太好。但是这种临渊观瀑布的气势却也是不错的,四十两银子,不,不如凑个整数五十两,我们成交如何。”

薛蟠平淡的话语一出,冯渊更加感激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其实不算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藏了这些年,换酒喝也是不够的。薛蟠报价五十两,这更加让冯渊肯定了薛蟠是在日行一善啊!真不愧是大家口中称赞的人,比他想的还翻了一倍更多,这怎么好意思要这么多,受之有愧呀。刚想要推辞,就被薛蟠拦住了。

“冯兄,我们虽然萍水相逢,却也有缘分,你好事将近,这就是当我蹭了一份喜气吧。”

这话要细细琢磨,还真的没有道理,冯渊纳妾算喜事吗,可以让一个不算熟悉的人添喜?偏生这冯渊是个没有多考虑的。他眼中薛蟠是个见义勇为、仗义疏财的大好人,这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毕竟把香菱娶进门之后,生活开销还要啊,还要置办酒席什么的,都要钱啊。

冯渊父母早亡,身边都是酒肉朋友的多,遇到了薛蟠这般传闻中的人物,还如此的仗义,也就真的信了。他握住了薛蟠的手,“薛兄,再推辞就是我矫情了,这次真的谢谢了,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务必说一声!”

薛蟠悄然地推开了他的手,将画卷了起来,这人太直白也不好,和复杂的人相处久了,一遇到冯渊这样的傻大白,有些不习惯。如果猜测是真的,以后不如多帮一些忙。薛蟠却是不想留下去了,还是回家看看这画中玄机的好。“冯兄你也别耽搁了,去赎人重要。”

“对的,对的!”冯渊接过了当归的五十两现银,马上想要出门了,看着薛蟠,又不知是不是要留人下来吃饭。“薛兄,你如此帮我,……”

“不要耽搁了,其他事日后再说,我住在哪里,你是知道的。有事上门捎个信就好。”薛蟠主动地先走一步,他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冯渊也紧随其后出了门,去找老头了。

***

回到家中,薛蟠屏退了众人,在书房中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揭画的步骤。他忙了两个时辰之后,才让这个画中画重现天日,只看到这揭开了一层表画之后,居然还有一层,这造画人也是够小心的了。不知情的拿到了这画卷,就算揭开了第一层,也不会再开第二层了,而在这之下是一块绢帛,上面赫然是一幅地图。

从这山川走向中,可以发现所显示的位置,应该是在东北一带的位置。具体地还要在比对大庆地图才知。落款的地方果不其然有一个洛字。这应该就是马将军保管的宝藏地形图了。

这与信上的第二首诗有关。‘雨余溪水掠堤平,闲看村童谢晚晴。竹马踉蹡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三冬暂就儒生学,千耦还从父老耕。识字粗堪供赋役,不须辛苦慕公卿。’

薛蟠先是肯定了那首诗中的景象意境,与冯家农庄地十分接近。农庄在水坝边上,溪水环绕,耕地前有有空地,可放纸鸢。

而后薛蟠还好好地扒拉了一遍郇昰给的前朝的大臣名单。在前朝末年的时候,有位马将军,有传言说他战死在江南一带。马遇水则为冯,前朝王室姓洛,与洛水之滨有关,改马为冯,这也许是一个纪念。

在当归的调查中,冯家人不知从何而来,也是有着才学,偏偏之后随波逐流做了一个识字粗平的人,也和了诗句‘识字粗堪供赋役,不须辛苦慕公卿’。那是因为马家人不再羡慕公卿了,因为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最后结合着冯家人的一组名字,正是应对了‘误落深渊’的意象。像是说着前朝的衰败,还有马家的衰亡。在冯渊的父亲早亡后,秘密变得无人知道,到了冯渊这一辈,全然不知的过日子。却还留在一幅不知所云的画,正好被薛蟠得了。

要说薛蟠最初是怎么联想到的,他不得不说世间的事情还真的半靠天意。昨日看到了冯渊有些狼狈的样子,薛蟠直觉地感到那与‘竹马踉蹡冲淖去’过于接近。衣衫带泥的冯渊,何不像是骑着竹马冲入泥潭的溅的满身是泥的样子。竹马非马,遇水称冯,冲淖更浊,似入深渊。

这一边确定了,还有一头呢?才念着呢,消息却是马上就来了。

话说冯渊给了银子赎下了香菱,对她千好百好之后,香菱总算是不那么沉默了,她也承认了自己是被拐卖的,大约是小时候三四岁的样子,不过实在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那头荆芥与黄芪查清楚了这货人贩子的窝点,原来他们其中几条大线都被郇旪误打误撞地给清理掉了。这些人贩子落网之后,被关了起来,对于香菱的来历也就老实招供了,是从苏州拐来的。

“大爷,这姑娘眉间的朱砂痣很特别,小的按照她走失的年纪去苏州细查,就发现了她应该是乡宦甄费的女儿。甄费做过小官,不过不久之后就辞了官职,定居在了苏州,有个女儿,本名英莲,也是眉间有胭脂痣。大概九年前,他的女儿在庙会中丢了,后来他家起了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别人说甄先生可能像他的字‘士隐’那样,真的隐居深山了。”荆芥回来之后,将这个事情禀告给了薛蟠,“原来甄费就住在阊门一带,十里街仁清巷那里的葫芦庙边上。”

薛蟠骤然停下了手中的笔,他看向了另一首诗:‘满帽秋风入剡,半帆寒日游吴。问子行装何在?带间笑指葫芦。’甄士隐、真事隐,还在葫芦巷边上,难道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甄费字士隐,它取自《礼疏》‘遭真事隐去也。’说的是适逢乱世,道德违费,不如隐而不仕,这与前朝的遗臣何其相似。还有住的地方也与诗对上了,‘剡吴’就是苏浙一带,吴地更是明指了苏州,那么‘葫芦’会就是那个葫芦庙吗?

薛蟠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要这是真的,那么冯渊与甄英莲的缘分可以说是上天注定的。他们的祖辈都是前朝遗臣,保管着重要的遗物,却因为各种原因再也没有见面。偏偏子孙又因为天意而遇到了,一个虽风流却为另一个痴心悔改,一个虽过往凄惨却也能有个好姻缘了。要真是如此,自己还是要从一份大礼,也算是成全了这段天意。

与薛父说了自己的猜测,这次薛蟠一个人也没带,改装独自去了苏州,就是不愿意被其他人发现。到了仁清巷,薛蟠看了被烧毁的甄家府邸,他摇摇头,这里面荒废了十年,也是没有东西了,听闻以前甄士隐一家人也是乐善好施,过的是赏竹弄花的日子,世事当真无常。

不过薛蟠没有放弃,他又夜探了葫芦庙,居然真的让他在屋檐的夹层中找到了一件绣着地图的袈裟,这次是宝藏墓地的详细地图了。这个灵感还要感谢还在脑中还残留的武侠故事。在庙中藏有袈裟之类的故事,真的有人用在了现实中。

薛蟠假设,甄士隐失去了女儿悲痛欲绝,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于是把东西藏到了寺庙中,这也与诗文相合了。还有就是等于他把袈裟的归属权给了佛祖,看看后来的人是不是与佛有缘的人。

夏桂后来知道了薛蟠的这个经历,更加感概,她看的石头记比薛蟠要全,自然是知道了原本应该是冯渊赎回香菱时,被薛呆子打死了,香菱成为了呆霸王的小妾。要是按照这个故事发展,薛、冯、甄其实本就有因为祖上所牵连,可惜却活生生地断了缘分。

薛蟠也只能说一句,这恐怕就是天意难料吧。自己做的事情,也算是积了善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雷霆夜深扔了一颗地雷~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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