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诗歌 第三百二十章 洞察

遍布幻象的空间突然染上了些许怪异的色彩，本来充斥着黑白二色的视界一下子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在流淌污泥中混杂了许多颜色不一的散碎微光，而构筑出城市影像的残留思念则无一例外散发着珍珠白色的残光。不仅是他周围的，就连“镜面”彼端的街道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微银色。

在众多的光线中，唯有一点最为刺眼――在塞因.德谟克拉的身上缠绕着五彩斑斓的杂色流光。它们全都在微微颤抖着，充满了不安的躁狂感，而包裹在这个法术士身上的膨大魔力却强行将这股异常压下。

混杂在一起的光线透过液体的折射刺入柯特眼中，尖锐的痛觉刹那间从眼角传到了脑髓的深处。但他很快察觉，这样的痛觉并非是**上受到伤害产生的触感，而是从某种更直接的方向流入感知之内。

好像被尖刀穿刺而过，又好像是被钝器全力殴打，甚至还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灼热或者冰冷从身体各处传来。感受着这些剧痛，柯特判断这绝对不是因为眼睛被高光直射才会产生的痛觉。当他直视那些五颜六色的光辉之后，身体各处传来了各种不应该出现的痛觉，折磨着他的神经。

“我说莉琪，你让我看到的这些光......其实是那些斯洛特人的魔力吧？”柯特对潜藏在心中的某个东西默默说道，“这是什么原理，只是看着它们就能感受到临死的疼痛，而吃掉它们的人却像没事一样。”

虽然从知识上可以理解，但实际操作的人却极少存在――而现在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案例站在他们的面前。直接用暴力从血肉与骨髓之间榨取魔力，然后如野狼般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吞入腹中。

在法术仪式上的食人行为并非少见，甚至在许多宗教记录上都能看到这种从遥远往昔一直延续至今的行为。无论是吃掉勇士的肌肉幻想获得他们的力量，还是吞噬智者的脑髓企图独占他们的知识，都是这种血腥祭祀仪式的一部分。

现在还不清楚塞因.德谟克拉是在以怎样的方式展开“仪式”，但他似乎认定斯洛特人体内存在着名为“混沌的血脉”的某种东西。如果从这个角度上分析。他或许就是为此才选中了这些牺牲品。

弱者的血肉被强者同化吸收并屈从于其意志，其生命便得以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无关善恶，不过是在行使自身的能力而已，为了达成自身的目的吞噬他人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谁知道呢？反正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少女嗤嗤的笑声轻轻响起。但却只有柯特听得到，“反正你也听不懂这些东西，而我对这种会把自己搞得一身都是内脏味道的法术没有一点兴趣。”

她的声音听起来稍显有气无力，刚才魔力大量消耗带来的疲倦感显然没有这么快就能全部恢复。但她既然能够让柯特看到周围魔力流动的轨迹，并且通过灵魂联结回应他。那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转过视线，莉琪变得黯淡的灵体还倒在原地，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保持着仿佛死去般的平静。不知为何，塞因.德谟克拉似乎没有太注意莉琪，只是用液体构筑出了一圈栅栏围绕在她身边。

看来他真当莉琪已经彻底失去所有活动能力了......要不然就是对自己拥有的力量有十足的信心。更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就连嘲弄柯特，让他后悔自己选择的功夫也没有了。

象征法术通过构建事物间的联系才能起效，但这被强行连接上的关系往往极为脆弱。只要被外力干扰就会出现异状。没能彻底控制新获得魔力的塞因.德谟克拉确实设下了巨大的魔方阵，但却没能完全的控制起来。

莉琪的魔力在她“晕倒”之后就失去了控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同时还破坏沿途触碰到的一切法术节点。而其结果就是，这个空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塌，就连镜面两端的幻影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摇。

就在他还想羞辱柯特一会的时候，天空中凝固的黑暗忽然崩溃了，数枚黑泥的凝块坠落到湖面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不得不调集魔力修复起开始失控的法术，在困住两人之后就没有再理会他们。

柯特这会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法术士并没有他之前预想中的那么强大。虽然这个空间中的绝大部分存在都是由塞因.德谟克拉从斯洛特人身上获得的魔力构成，但构筑这一切的他却还没能确实控制它们。

“不管是什么生物，靠自己的能力获取力量都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于是他选择吞噬那些人生命力的办法强化自己。”莉琪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之中。“如果只是以数量计算，那现在的他肯定超过了绝大多数法术士，但一下子摄取这么多东西，就算是什么都吃的粘液怪也会被撑着呢。”

渗透到各处的魔力已经脱离了莉琪的控制，接下来会怎样行动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准，只能看着它们在庞大的法术结构中胡乱破坏。但是塞因.德谟克拉却在对这些魔力围追堵截。并且恢复他们造成的破坏。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怪异的魔方阵结构上，让周围的魔力形成一个包围网，阻止损害继续扩大下去。同时那些黑泥正在利用本身具有的恢复力修补魔方阵的空缺，让它们替代损耗掉的魔力。

不过片刻，之前造成的破坏就已经被修复了一大半，接下来只需要将剩下的残留魔力全部清剿干净就可以让法术继续运转下去了。显然，他将已经被吸收的魔力布置在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为了避免类似的突发事件。

柯特的脸上浮现了稍显复杂的表情，这个法术士确实已经超过了大部分同行，达到了一个新的领域。但柯特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执着驱使着他，让他不惜牺牲大量活祭也要完成这个奇怪的法术。

然而这个法术实在太过于庞大，庞大到了几乎所有法术士都无法以一己之力操作的程度。莉琪虽然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以象征法术为基础的复杂魔方阵，但是对它会产生什么效果却语焉不详。

在她的只言片语中，只是谈及了他可能想要用这个法术将两个相距甚远的世界用某种方式联结起来而已。

虽然莉琪所说的猜想不乏可能性，但塞因.德谟克拉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柯特现在还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根本目的并不明确，柯特只能从他表露出来的态度中感觉到他对完成这件事情的执着心与狂热。这或许是激励他行动的成分之一，但如果这就是他行动的原动力，那就显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拥有柯特远不能及的“睿智”，可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只是醉心于自我满足中的狂人而已。只要是为了完成心目中的计划，无论过程中摧毁什么他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也许这是他付出毕生心血也要完成的研究中的关键部分，甚至它的重要程度已经到达需要他为之付出一切的程度。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法术士是研究者，其中也不乏研究得过于深入的狂人，他们不在乎世俗对自己的眼光，只是一个劲的在深化自己的研究，甚至可能践踏束缚常人的伦理道德与法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魔力看上去是个庞然大物，但因为没有确实控制它们，所以外表之下都是破绽。”

深深叹了一口气，柯特决定不再考虑这个陷入疯狂中的法术士在想什么......这恐怕不是他第一次说服自己放弃了。就算同为人类也不可能了解彼此，对方将他与莉琪视作克鲁斯.弗朗索瓦手下的猎犬，他们又何尝不是将眼中只能看到自己目的的对方视作毁坏平稳与秩序的法外狂徒呢？

无法相互理解，大概也没有必要常识相互理解......言语作为工具而言实在过于无力，而沟通的途径也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堆上了。立场相悖的两方最终只能相互厮杀，让一方的血成为一方所见未来的基石。

柯特看着聚精会神修补法术的塞因.德谟克拉，突然苦笑着说道：“我本来以为吸收了这么多生命后会变成奇怪的东西，但他本质上依然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太远......至少现在还是一个人类。”

既然他还是人类，那总是有办法杀死的――当然，目标并非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塞因.德谟克拉”。这个控制庞大魔方阵恢复运转的“人”只是利用法术制造的化身，代替他进行工作。

现在还没有办法给他致命一击，但进一步破坏周围的法术结构，让魔方阵一时陷入瘫痪却是可以做到的。也许塞因.德谟克拉只需要花费足够的时间就能重新修补好它，但争取到的时间对于两人来说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