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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界 第八十二章 指点迷津

作者:东北老荒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9-13 22:43:43 来源:平板电子书

梁石头通过三姑夫帮忙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在奇谭市煤矿一井当井下电工,巡查巷道电缆,维护防爆设备,一干就是半年多,那一纸正式工合同始终没有落实。尽管内心焦急,却毫无改变命运的办法,只能继续等待时机。期间,有绞车女工暗送秋波,他佯装不知;有工友给他介绍对象,也都婉言谢绝。

过了元旦,葛美芳又来信了,告诉了放寒假的具体日期,期盼能在放假前见一面。他盼到腊八,向分管安全生产的副井长请了两天假,乘坐火车去了楠城。可他冒着股股寒流到学校一看,校园空荡荡的,一个学生都没有。他询问更夫,更夫告诉他,学校提前两天放假了。他情绪失落地走回到火车站,买了回程的车票,等候半夜的车次。他把长绒棉帽捧在怀里,无聊地环顾旅客零星的站内时,突然发现检票口旁边的留言黑板上有三个大字:老粮台。他忙起身前去辨认,确定那是葛美芳留下的字迹。

从楠城回来,他听到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平日里与他一起下井作业的工友小许出了事故。这小许下井去维护机电设备,刚走到井底车场,一挂矿车从斜坡上疾奔下来,冲出弯道,瞬间就把小许撞到了岩壁上,活生生挤成了肉饼。他闻听这个消息,无数次设想,如果自己不请假脱岗,一定会和小许一起当班,会不会也在这次跑车事故中一命呜呼呢?越想越后怕,觉得井下的工作太危险了,这个临时的差事也没啥可留恋的,于是在春节放假之前,毅然辞去了矿上的工作。

梁石头回了乡下时,妹妹已经从三江师范学院放假回来了。成玉闻听二哥辞去了矿上的工作,不禁为二哥的恋情担忧,母亲也认为石头和葛美芳成的希望很小。成玉说她在学校处了对象,男方家是三姓县城朝阳的,父母就问人长的咋样人品如何,成玉说男朋友人品挺好,就是个头不算太高,不到一米七,父母就期盼着女儿能早日把对象领家来。

梁石头内心纠结很长时间,一直快到小暑季节,才把辞职的事写信告知了葛美芳,不久就接到了女友寄到乡下的回信。

代岩:

我从春节过后就在三姓县人民医院实习。等实习结束,会去母亲给安排的县商业医院当护士。我与家里说了我俩的事,家里反对我俩继续交往,我很苦恼,也很无奈。考虑目前的处境,我只能选择分手。忘了我吧,谢谢你对我的爱惜和牵挂!

美芳

梁石头料想到会有现在这个结果,却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喃喃道:“让我忘了她,我咋能做到呢?”母亲轻叹一声说:“再完美的爱情也经不住严酷的考验,人得学会面对现实。你们注定有缘无分,凡事都得往开了想。”然而,这封信对梁石头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挨到晚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躲在被窝里,任泪水泛滥。他的心情就像薄冰下的寒水,一宿就长出了一层毛茬儿。

一连几天,他脑海中总是挥不去葛美芳的影子,横七竖八的思念如一团乱麻凌乱不堪。他没心思吃饭,不愿意说话,甚至整夜失眠。父母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非常心疼。

艾育花来老宅串门儿,见石头头朝里趴在北炕,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就问二外甥这是咋的了,艾育梅说他对象黄了,艾育花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知道失恋的滋味,那份痛苦也不比你少。当年,我和知青富久处对象,我俩也非常相爱,他为了上大学,也舍弃了我。真是爱有多深,分手的痛就有多深。痛苦归痛苦,那有啥办法,不还得活着嘛。石头,走,跟老姨走,让我公公再给你指点指点。”说着,强行把昏头涨脑的梁石头从炕上拉起来。

公冶山家园子里有两棵东北李子树,嘟嘟噜噜的李子压弯了枝丫,串串缀挂,累累堆叠,在午后温暖明媚的阳光映照下直晃人眼目。卜灵芝端着个小盔在那树下摘李子,公冶山在院里拄着拐杖晒太阳。一看见石头,公冶山就惊讶地说;“这石头咋了?面色这么难看,没精打采的,好像熬了好几宿似的。”艾育花说:“爹,石头对象处黄了,他失眠窝火呢,你给他好好看看,看他婚姻如何。”说着给公爹使了个眼色,公冶山会意地“哦”一声:“大丈夫何患无妻,愁啥?”起身一边回屋一边说,“走吧,屋里坐。”

到了东屋,公冶山把拐杖立在炕稍墙边,上炕坐在炕柜前,把面前的炕桌往里面挪了挪,招呼梁石头坐在了炕梢光溜溜的炕沿上。他捋了捋山羊胡子,沉吟了半晌,才侧头对梁石头说:“我以前说过,你是先成家后立业。我也说过,你落不了农村,早晚能出去。”梁石头说:“可我现在一无所有,连对象都处不成。”公冶山说:“对象不成,那是缘分不到,该来的总会来的。”艾育花说:“爹,你看石头将来婚姻顺不顺利,给好好看看。”

公冶山呵呵笑了,又捋了捋山羊胡子,稍作沉吟,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奶奶上次来时,我就说过,石头的婚姻总体顺利,但有波折。”艾育花替石头追问:“怎么个波折?”公冶山说:“得黄一两次才能成,如果处第一个就成,应该是过不长,不是离就是亡。”艾育花啧啧两声:“石头你听听,原来这都是命里该着要经历些波折。”转头又对公爹说,“爹,那你给看看他将来能说个啥样的媳妇。”公冶山闭目沉思了一下,然后半睁着眼睛说道:“将来陪伴他的是个本分善良的好女子,会过日子,有旺夫相,应该比他岁数小。”梁石头却说:“除了我的初恋女友,恐怕别的女子入不了我的心了。”

卜灵芝端着装满李子的盔子回屋,听了这话,呦呦感叹:“这孩子,可太痴情了!”把盔子放在了炕桌上,让石头吃李子,石头却没胃口。艾育花说:“这李子黄绿黄绿的,看颜色像是没熟。”卜灵芝说:“熟了,我尝过了,很甜的。”公冶山又看了两眼梁石头,指着盔子里的李子说:“这是东北李子,早熟品种,看起来都诱人。”稍作停顿,让石头只选一个放桌子上,艾育花提示说:“选浮头儿最大的那个。”梁石头随意选了一个,拿起来放在了桌角。公冶山也选了一个,也放在了桌角,指点着问:“你看这两个李子有啥不同吗?”

梁石头不知这老先生是何意,就认真看了看,摇头回答:“没有太大差别。”公冶山问:“哪个更好?”梁石头又端详了一下:“说不清哪个更好。”公冶山说:“人看事物,往往都凭外观第一印象,都想得到自己最喜欢的。”说完,让石头把他自己选的那一个吃了,梁石头轻轻捏起来,顾不得清洗,撩起衣角擦了擦,就整个塞进嘴里。公冶山盯着问道:“滋味如何?是不是九分甜一分酸?”梁石头回味一阵,点头说道:“好吃,好解馋,是甜里带着酸。”

公冶山把自己选的那个李子掰开,递给石头:“再尝尝我给你选的这颗。”梁石头接过,这次他细细品尝起来:“一嚼,感觉肉软乎乎汁甜滋滋味香浓浓的,再一嚼,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夹口的酸涩冲到了鼻腔里。”公冶山问:“如果让你只选一颗,你选哪个?”梁石头不假思索地说:“哪个都行,都一样。”公冶山狡黠地笑了:“选择对象也是一样,你细品。”

梁石头忽然醒悟:“您是在用李子点化我呀?”公冶山继续拿李子说事:“这个盔子好比一个尘世,这些李子就好比鲜活的众生。任何两个李子,都有相遇的可能,也有分离的可能。人也是如此,谁跟谁走到一起都没有必然的理论根据。缘分这个东西,成也是它,不成也是它,都是偶然造成的必然。难说哪个一定是你的,也难说哪个不是你的。失去的不属于你,得到的才应该珍惜。婚恋讲究机缘巧合,就像老话说的那样,缘分来了莫撒手,缘分尽了莫强求。值得你爱的,你就拼命去爱;不值得你爱的,你就趁早收手。”

艾育花把二外甥送到大门口,嘱咐道:“记着,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放弃自己。”梁石头点点头:“知道,人是为希望活着的,到啥时都不能没有希望。”艾育花笑了,拍拍外甥肩膀:“这就对了!”

艾育花回屋笑问公爹,“爹你说石头处对象有波折,还黄一两次,这些都是根据啥说的?”公冶山眯眯着眼睛说道:“难道不是吗?他这第一个对象没处成不是明摆着嘛!”艾育花哦一声又追问:“那你说他将来娶的媳妇是个本分善良的好女子,说有旺夫相,还说应该比他岁数小,真是他命里带来的吗。”公冶山又捋了捋山羊胡子,笑了:“以他现在的年龄,同龄的女子大都出嫁,要想找个好的只能找岁数小的了。”艾育花十分佩服地笑了:“爹,你真是神算呐!”

公冶山的一番点拨,让梁石头心里亮了一道缝儿,他回家足足睡了一下午,至晚饭时才被母亲叫起来。见石头情绪稍有好转,黄士魁和艾育梅也少了一份担忧。秦黑牛和李琴来老宅串门儿,议论起石头的婚事来,虑念村里是否有相当的姑娘。艾育梅忽然说:“我看好一个闺女,是根本人家,是个会过日子的。”李琴问相中了谁,艾育梅说是金玲。

一听此言,梁石头眼前一亮,想起哪个不寻常的风雪夜,内心竟有了一股温暖的感觉。李琴说:“那丫头好是好,就是有点厉害。”秦黑牛却说:“厉害怕啥,又不是不说理。”艾育梅根问石头:“如果有心思,咱就托人问问。”梁石头说:“问也怕是白问,以前我听她爸说过,想让他闺女脱离农村,还四处让城里的亲戚给帮着物色对象。”秦黑牛说:“想脱离农村哪有那么容易。”李琴说:“听说,三姓城她书霞姑给介绍一个,处了不长时间那丫头就不处了,让他爸多要彩礼别黄了。”艾育梅说:“一家女百家求,不问咋知道结果。”黄士魁说:“等三怪来,让他给问问。”

没几日,黄三怪又来串门儿,进屋就问:“大哥,还记得鲍福仁吧?就那个黑眼皮。”黄士魁说:“当然记得,怎么提起他呢?”黄三怪说:“他犯事儿了!他当年将民兵训练后没有用完的弹药收藏在自己平房的家中,藏匿了好些年,前不久让人点炮,被警方查获。三姓县法院以非法私藏弹药罪判他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黄士魁说:“那可是他应得的下场。”接着就说了要和金书山联姻的想法,“这两边都是你亲戚,当中间人非你莫属。不管能不能和金家嘎成亲家,都得尝试一下。”

黄三怪受到委托,直接去了金书山家,很快就回了话:“眼下看,成的希望不大。老金姐夫说,确实也看好了石头,但还想往城里找婆家。老孟大姐说,两家也属近亲,有些顾虑。”艾育梅说:“那近亲已经四代了,是可以结婚的。”黄士魁说:“不同意就算了,说明缘分不到。”梁石头有些不甘心:“三叔能不能给金玲传个话,我俩单独谈谈。”黄三怪说:“先别,可不能隔锅台上炕,不跟家长打好招呼,把闺女约出来不好,先放一放吧。”艾育梅说:“要不,我去找找镇党委齐书记,看看能不能办个代课老师。”黄三怪说:“这是个出路,在农村教学其实挺美。”

当天,艾育梅去了一趟福原乡,找到乡党委书记办公室,敲开门一看,迎接她的却是个陌生的梳着齐耳短发的圆脸女人,问她:“我找齐二克,齐兢书记。”那圆脸女人说:“他调走了,调到三江日报社了。”又问:“多暂调走的,咋没听说呢?”那圆脸女人说:“我俩是前天交接的。”从公社大院出来,艾育梅对没有早来找老同学多少有些后悔。

梁石头的命运出现了转机。穆逢利让梁顶子回来送信儿,说奇谭市送代培生的事情定下来了。梁石头一听,扑棱一下从炕上坐起来了,连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大哥说:“二弟,是真的,我是特意为你回来送信儿的。三姑夫给你找的推荐单位是果树场,已经为你在煤管局报上了名,需要这几天去办理相关手续,还说原定的考试环节也取消了,改为免试入学。采矿大专两年,每年学费一千二,八月末由市政府领导带队统一往东北矿院送。”听到这儿,梁石头喃喃道:“这回,我可真要脱离地垄沟了!如果能顺利走进高等学府进修,对象的事儿就先放一放,没有十准相当的,就不在乡下找对象了。”

黄士魁面露愁容地叨咕:“哎呀,学费一年一千二,两年两千四,再加上生活费学杂费,拢共也得四五千,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分两年拿,一时也怕凑不上。”艾育梅果决地说:“学费是不少,但是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

梁顶子说:“还有一事,奶奶让我回家送信儿,咱奇潭市的房号因为片量大,被铁路一个叫老征的看中了,说能给铁路职工盖两栋家属房。那老征跟我奶谈价,我奶冒蒙儿要了两万。”黄士魁和艾育梅都有些惊讶,几乎异口同声:“两万?”梁顶子说:“是要两万,老征还价一万九。”梁石头说:“值这么多!奶奶也太敢要了。”梁顶子说:“奶奶说货卖用家,再放几年可能价还得涨。”梁石头说:“房场卖了,大哥上哪住?”黄士魁说:“那好办,再给他买一个相当的。”梁顶子说:“奶奶说,要同意出手,就让爹也去一趟。”

黄士魁和两个儿子一起动身,不到半日就到了奇潭市。梁石头去找三姑夫,穆逢利领着他去交照片、填表格、盖公章,不到半日就办完了推荐代培的相关手续。奶奶找来老征商议买卖房场事宜,又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万九千五的价格成交。当天就在奇潭铁路机务分段办公室签了合同,钱也如数拿到了手,又接着为解决顶子的新住处开始奔波。这天傍晚,他领着两个儿子,走过柳条河大桥,到了河对岸,走进一片居民区,寻找曲三哨的住处。

半年前,曲三哨投奔老闺女,进了城,靠赶马车拉货谋生。他回乡下时说过,闺女家靠唱二人转为生,就住在第二中学的后面。黄士魁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因为那院子里支着一挂马车。曲三哨正在马棚拌草料,一匹褐红的辕马正吃得起劲儿,不停地摇晃着长长的马尾。“三叔。”黄士魁叫了一声,尽管两人岁数差不多,但从妹夫那论,人家是长辈。顶子和石头也叫了声:“三爷。”

曲三哨回身时看是故乡人,他非常热情:“魁子你咋这么闲着呢,是想你老母亲了吧?”于是在马棚前闲聊起来,黄士魁就把石头要上大专以及卖了房场的事说了一遍:“我来呢,就是想给顶子再买个房子,想让你给搭搁搭搁。”曲三哨说:“正好,后趟有一家要卖房,那家儿子搬奇塔区了,就剩下残疾老哥一个,说卖了房子去儿子家。那是个小三间房,就是房子前后园子小了些,我现在就领你俩去看一看。”

爷仨跟着曲三哨穿过一条胡同,到了后街,只见那房屋间量虽不宽倒也是砖瓦到顶,前窗子上还贴着一张纸,写着卖房二字和联系电话。曲三哨问相中没,黄士魁和梁顶子都点点头。正在看着,房主人出来了。那是一个右手残疾性格憨厚的中年人,见黄士魁盯着他的手,笑笑说:“我这手,井下冒顶,落石砸的,捡条命,干不了重活了。”黄士魁问:“这房子要多少钱呀?”房主人说:“六千五。”曲三哨笑嘻嘻地说:“兄弟,咱前后街住着,平时也熟悉。这是我家亲戚,诚心给孩子买房,你实惠地给个最低价。”房主人说:“好说好说,那就再让五百,不能再低了。”

黄士魁和顶子商量了一会儿,回话说:“那行,就六千成交,明天来签合同交钱。”看完房子往外走时,曲三哨说:“搬家时别雇车了,我这马车都现成的。”黄士魁笑了:“那感情好了,那就辛苦三叔了。”曲三哨问:“顶子媳妇跑一年多了吧?都这么长时间了,可别等了,要想扮人,三爷给你介绍。”梁顶子说:“再婚难处太多,还是等等看,不着急。”黄士魁摇摇头说:“儿女多了真是没用,操不完心哪!”

办完买卖房屋手续,黄士魁没有着急回乡下,他想等顶子搬完家再走。没过两天,原房主就倒出了房子,交了钥匙。爷仨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近选了个周末,用曲三哨的马车把家搬了过来。杜春心也跟来了,她是来看大孙子新房子的。进了院子就左看右看:“挺好,挺好,五六口人完全够用。”

小哥俩抬立柜的时候,边柜的柜门开了,掉出几件衣服来。春心帮着关好柜门,让两个孙子抬进屋去,然后帮着捡起落在地上的几件衣服,忽然从那一件绿色半大衣里滑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来。她拿进屋里,举着信封说:“这咋还有一封信呢?”梁石头一边直腰擦汗一边接过,抽出信纸看起来。只见那信上的笔迹歪歪扭扭,如同蘸了墨水的老蟑爬出的痕迹:

尹青:

前一段日子,我回到老粮台,寻你寻不到,别提我有多么伤心了。打听你的下落,终于知道你在奇潭市,我就来这里一边打工一边找机会接近你。这几年,我常常想你,想你想的心焦,满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我不能没有你,真的。没有你,我生活就没有了勇气,工作就不能继续,感情就缺乏甜蜜。总之就一句,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以前,我们的事遭到你家人反对,不然你早是我的人了。现在,虽然你已经有家庭了,可我还是不死心。虽然让你男人发现了,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走吧,咱上长白山二道白河去,我一定好好对待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

朴复发

1988年5月17日

梁顶子也凑过来看,看着看着,就说:“这是那个大朴给她写的。”春心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不知砢碜药都让他们吃了。”梁顶子一把拽过去就要撕,被石头又一把拽了回来:“别撕呀,先留着,或许还有用。”说完把信先揣自己衣兜里了。

安顿好家具和物品,梁顶子买了一斤半五花猪肉、半斤花生米、两块豆腐和一些青菜,做了凉热六个菜,把奶奶和曲三爷都留下来吃饭。几个人围坐着折叠圆桌,一边喝酒一边唠嗑。半杯酒下肚,话题又说起了顶子媳妇出走的事儿来。梁石头问:“大哥,我大嫂要是回来,你还要不要?”梁顶子瞪起眼睛说:“一个跑头子,我要她?”说完,闷头喝酒吃菜,半天没再说话。梁石头撂下筷子,说道:“那前些日子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咋不看呢?”梁顶子说:“去报了失踪人口,也没销户呢。”梁石头说:“只恐怕,我大嫂一回来,你就没钢了。”顶子忽然追问道:“你说你大嫂她还能回来?”梁石头十分肯定地说:“能!能把她领跑的人不见得比你强,等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就该想办法跑回来了。”顶子气囔囔地说:“等她回来我一准就跟他离婚,找啥样的都比跑头子强。”曲三哨说:“你说这话有骨气。”黄士魁却摇摇头,闷闷地啁了一口酒。梁石头也说:“就怕人家一回来,你就沦陷了。”梁顶子说:“她把我砢碜够呛,如果没有啥悔改之心,想继续过也不可能!”黄士魁轻蔑地看了顶子一眼:“你要有那章程,媳妇就不跑了。”梁石头说:“我看那,哥你根本忘不了她呀!”梁顶子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看着,她就是真回来,不整明白的我也不要她。”

然而话还没说完,尹青却腆着胸脯进了院子。春心眼尖:“尹青,是老大媳妇,她真回来了。”梁顶子目光骤然一闪,起身几步就到了外屋,一推房门,尹青一副贫穷潦倒的样子出现在面前。他内心愤怒,却又可怜,拉高声调问:“你咋回来了,啊?”尹青却低头不语。梁顶子倒豆子似的数落道:“你不是能跑吗,有章程还回来干啥?你让人家玩够了,把你踹了?大朴养活不起你了吧,喧不饱肚子了?喝不上溜了?还是良心发现了?跑一溜十三遭,你是不是有理了?说走就走,说回就回,把家当成啥了?”无论怎么说怎么骂,尹青就是不吱声。曲三哨说:“家搬了,你咋找到这儿的?”尹青说她去老房子那碰上老婶了,是老婶告诉她家搬走的。曲三哨让她进屋说话,她像个客人一样被让进屋来,闷声坐在只有一面北炕的炕沿上。

梁顶子指着媳妇的鼻子继续撒气:“你别以为离了你就不能过了,谁离了谁都能过。天底下三个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都是。你给我说痛快话,想离婚明天就去办。”尹青带着微微的疲倦说道:“我,我不想离婚。”梁顶子又指着媳妇鼻子质问:“不想离婚你上外边扯啥?”尹青看他一眼,眼神露出一丝胆怯:“我,我没上外边扯,我,我是让人骗了。”梁顶子又在媳妇面前撅得:“谁信?你瞪眼编扒造白,还你让人骗了,我是让你骗了!”从衣兜里掏出那封信,在嫂子面前一抖:“你自己看看,这是啥?”

尹青看了一眼信纸,迅即把头低了下去,哭得身子一耸一耸的:“那大朴太不讲究,我也是被她骗了!”梁石头怒视着尹青,训斥道:“君子无德怨自修,谁骗谁呀?那大朴不是人,你也不是人?人家用刀子架你脖子了?没有吧?就算是骗,你不也愿意吗。原来我们都以为你不错呢,哪成想你这样!你真让我们失望!即使我们家搁不下你,你也应该光明正大走哇?你偷偷私奔算啥?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大哥害啥样?一个男人也是需要有尊严的,老婆给戴了绿帽子,等于伤了他的自尊心,那是生不如死的感觉,你懂不懂?媳妇跟人跑了,你让这个男人生活怎么有动力?事业怎么有奔头?活着怎么有希望?你知不知道,你出走对我哥来说,那就是致命的打击!”

春心也过来痛骂:“妈个巴子的,没成想你这么不着调!你咋放好日子不过呢?要想让人宾服,你得知道自重,懂不懂?”尹青双腿一软,给奶奶跪了下来,连连说:“我错了,我错了……”春心挥手要扇巴掌,挥到半空却停住了,她收回抖得厉害的手,咬着牙说:“我,我打你几巴掌都不解恨!我问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尹青摇着头说:“不走了,不走了……”春心厉声说道:“你是我帮大孙子选的,你这么不争气,竟给我上眼药!”尹青哭哭啼啼地说:“奶,你帮帮我……”春心问:“这回能不能收心?”尹青点头如鸡啄米:“能,能,能。”春心又问:“那大朴要是再找来呢?”尹青说:“他,他不会再来了。他勾引别人老婆,让人弄残废了。”

顶子跳着脚解气道:“该,该,这就是搞破鞋的下场。”春心说:“没有大朴,兴许还有二朴三朴,若还有人勾引你,你能保证不再犯?”尹青双手杵着地,不住地点头说:“保证,保证,我保证,我以后一定跟顶子好好过。”黄士魁这才发话说:“那好,既然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保证,就给你这一次机会。”春心叹口气道:“你呀你,孩子都那么大了,咋还犯傻呢?往后,最好离那些腥的薅的人远点,可让我们省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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