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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界 第四十八章 苞米地成了焦点

作者:东北老荒 分类:青春校园 更新时间:2025-09-13 22:43:43 来源:平板电子书

闷热的夏日,阳光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老神树的叶子被晒得落蔫打绺。一头精瘦的白猪卧在火燎沟浅浅的稀泥坑里,翻滚的动作像浑泥腌蛋。路面上的车辙印、蹄子印已经快被磨平了,草叶子牢牢地镶嵌在里面,仿佛是植物标本。路面上那一层薄薄的浮尘被风散漫地吹浮起来,时而形成一个朝天的漏斗,没旋转多远,便平息下去。街上行人寥寥,偶尔有几个也是脚步匆匆,仿佛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大队烘炉传出叮叮咣咣的打铁声,在这燥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闷。

然而,旱情却丝毫没有影响孩子们娱乐的心情,他们把大队院子当成了游戏乐园。三五群女孩子们跳绳、跳房子、扔口袋,六七伙男孩子们则在露天土戏台上扇啪叽、掴小刀、弹溜溜,喧闹嬉笑声一浪接着一浪。

午后的老神树下,人们又在闲扯。曲二秧直吵吵:“天气太闷热了,裤兜子都拿蛤蟆了!来来,老姚编套嗑凉快凉快。”姚老美笑骂:“扯呢,顺口溜可没降温那功能。既然想听,就来个眼面前的。”接着就现编一套嗑说笑:

蚊子咬,太阳晒,撸起锄头往死里拽。

回到家,没好菜,豆腐吃一天还得坏。

众人都说老姚编的有水平,符合社员生活实际。

“俗话说,一母生九子,子子都不同,这话是真对呀!”张铁嘴儿坐在长条青石墩上,又讲究起来:“你看咱黄队长庄稼院的活儿样样在行,扶犁点种,扬场打囤,哪一样不精?真是一流庄稼把式。魁子刚打头那暂,贾大胆不服气,要比试比试。正赶上开春刨茬子,一里地长垅,半尺多高茬子,连根带土刨出来,那可是个苦力活。黄士魁拿头垅,猫腰抡镐左右开攻,贾大胆和一帮社员随后较劲,紧跟着往前赶。可黄士魁卯足了劲,刨得尘土飞扬,第一个杀到地头就转身往回刨,一上午一个来回,放倒了几千个茬子。贾大胆累得呼哧带喘的,攥的镐把染了红尘,滿身上下都是尘土,末了也没追上,愣是拉下半条垄。等社员们杀到地头,黄士魁过着烟瘾呢,还笑着问,谁还不服,再来一个来回。哪个还敢较量,这帮社员都服气了。”

姚老美接着说:“黄士魁领头干活确实有一套,干啥活都没打怵过。他领三十多妇女铲地,都不愿意铲边瞎,他就先抱边垄铲,不仅总保持打头,还晃常监工。薅地间苗练的是蹲功,黄士魁给妇女们打样子,不仅下手快,而且薅谷子能把苗间成猫爪式的。领着一帮妇女在地里边爬边说俚戏,干一会儿就停下来检查质量,看谁不合格。这功夫妇女们就把他拉下了,可不一会儿黄士魁又超到了前面。发现谁干的不好,总嚷嚷说扣工分,结果谁也没真扣。”

黄士清肩膀靠着树干,张铁嘴儿看他几眼,又评论道:“可二老狠干活不应人,让他干点啥都霸劲,连他大哥半拉也赶不上。”见众人把目光投过来,黄士清呵呵笑了:“我承认,我确实不如我大哥。”张铁嘴儿说:“记得索良当二小队队长那会儿,有回种苞米,中午收工时二老狠图轻快,趁人不注意把柳条筐里剩的一大捧苞米种都填一个坑里了,你说他败家不败家。还有回,长青二队铲西大长垄苞米地,他没紧没慢在后面嘎悠,看实在撵不上了就磨洋工,一会儿一小便,一会儿一大便。索良说他几句后,他气得用锄头往苞米棵子上砍,被扣了好几个工分。”姚老美说:“二老狠干活好藏奸耍滑,散漫惯了,那就是个二八月庄稼人。”随即笑嘻嘻现编了一套嗑:

大帮哄,卯子工;秧子货,磨洋工。拉屎蹲个坑儿,撒尿透透风儿,磨磨蹭蹭十分钟。队长一说还顶嘴,一天扣了半拉工。

大家一阵哄笑,都说编的有趣儿。黄士清也有几分尴尬地笑了。张铁嘴儿评论道:“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人误地一茬,地误人一年。说起来,像二老狠这样不着调的毕竟是少数,如果社员都像他这样,那就得喝西北风喽!”

听见老神树下传来阵阵喧闹声,几个知青从集体户院门出来,穿过中心街来到老神树下。牛老屁拖着浓浓鼻音,笑嘻嘻地问一群闲人:“这么热闹呀,又扯啥呢?”“说说广阔天地咋有作为呗。”姚老美打完哈哈,问他:“来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顺过架了?”牛老屁说:“还不太适应,活累点倒也没啥,就是蚊子跳蚤瞎虻小咬挺烦人。”姚老美又问:“哎牛老屁,到咱长青大队插队有二十一个知青,是不是属你牛老屁年龄最小?”牛老屁点点头:“是数我最小呀,我才十六岁嘛。”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马贝囡,“还有跟我同龄的呢,小马囡只比我大半个月噢。”曲二秧叹息道:“还是个孩子嘛,来我们这可是不容易。”姚老美说:“你看我们土的掉渣,拍拍脑袋,恨不得脚底板都冒灰,说是让你们知识青年来接受教育,可咱贫下中农除了种地那些事儿,不知道还能让你们受啥教育。”曲二秧取笑:“整不好,容易让老姚的荤嗑给带跑偏了。”

“这说啥有啥!”张铁嘴儿说起知青的那些糗事来,“这些小知青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确实应该受受教育。他们初来乍到,苗草都不分,第一次路过小麦地,你们猜小富管那叫啥?”富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一看那么一大片青苗,就兴奋地说,这好大一片韭菜呀!”这话引起众人一阵嘲笑。

张铁嘴儿又说:“他们不习惯吃生菜喝凉水,吃苞米米查子说恶烘烘的臭,吃小米子说这不是人吃的。闻大呱嗒教他们做饭,说他们是一群资产阶级娇小姐。小青年找不到厕所,气得直骂,急得直哭。后来,大队特意在知青屋房西给搭了个茅楼。他们每一样农活都不会,都得咱农民手把手教。”看一眼马贝囡,就又想起一事,“小马囡铲地时把谷子苗当草铲,穆队长冲她喊,哎,我的小姑奶奶,都像你这么铲地,我们就得喝西北风啦。这一喊不要紧,把小马囡吓哭了。”马贝囡不好意思地笑了:“真有这事,当时黄队长过来哄了半天才把我哄好了呀。”

“数牛老屁有意思,人年纪不大故事倒挺多。”姚老美说,“他虽然姓牛,但不知道怎么吆喝老牛。有一回,牛往前走,他在后面扯着尾巴往后拽,嘴里还喊着‘你站下,你站下’,好像老牛能听懂人话似的,多招笑!”牛老屁颂“嘿嘿”傻笑,曲二秧催道:“他们还有啥馊裆事儿,都说出来。”姚老美接着揭短:“有一回,他跟我套近乎,问我,大伯你今年几岁了,把我气得直跟他瞪眼,他问我咋说才对,我就教育他,问小孩可问几岁,问大人只能说多大岁数。”笑问当事人这事忘没忘,牛老屁笑道:“没忘没忘,不来接受教育确实不懂礼貌。”姚老美又讲:“有回,牛老屁看着天上的阴云,请教半仙儿,大伯你算算今天能不能下雨呀,半仙儿一脸怒气,说你回浙江去问你爹吧。”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这时,从村南方向走来三个外村的小知青,走在前面的长发青年还叼着烟卷。

姚老美说:“那几个是知青,出出溜溜常来咱们村。”马贝囡扭头一见,立时有些慌张:“是长胜大队王老虎,可惹不起他呀,快躲他远远的。”姚老美说:“你们怕他干啥?”牛老屁说:“那王老虎是个刺头哇,各个点儿乱窜,牛哄哄地要吃的要抽的,不给还就动手打人。”说完转身就往知青院里跑,刚过中心道,只听远远的一声呼喊:“你俩给我站住!”马贝囡和牛老屁不得不停下奔走的脚步,一股烟尘随即散开。

马贝囡假意笑脸相迎:“虎哥来了!”牛老屁也说:“欢迎你们啦。”王老虎用命令的口吻说:“哥们儿烟抽没了,先上供销给我买两盒。”牛老屁忙应声:“好说好说。”话音刚落就奔向了供销点。

话题转到苞米地的苗情上,引起了一些社员的议论。曲二秧说:“南大排十来垧苞米地,种地的时候没赶上腰窝,再加上这些日子天旱,那苞米苗长得干巴呲叶的,整不好要白忙活。”二禄说:“种地呀就不能起高调,好端端搞什么一埯双株,种这么密又赶上旱情,我看这块地要扔。这苞米地要扔了,我看他黄士魁对咱社员咋交待。”听见议论,正路过这里的二小队副队长穆逢时说:“本副队长认为,种在地上,收在天上,赶哪算哪,光议论没用。”说完就直奔前门房子去了。曲二秧皱着眉说:“看样子,这穆队长是下舌去了。”二禄说:“怕啥?他下他的舌,我还巴不得让黄士魁听见呢!咱说的是事实,看黄士魁咋整?”张铁嘴儿说:“这说啥有啥呀!指儿不养老,指地不打粮,这都是常事儿。”姚老美说:“是啊,光着急没用,咱就别操那份心啦!”

穆逢时一进前门房院子,看见黄士魁在南园子里给小葱地灌水,就扒开栅栏门走进去,一脸愁容地说:“大哥,刚才我路过老神树,那些社员在议论苞米苗,说种地没抓住腰窝,出苗时又赶上天旱,说南大排那块地要够呛。可也是,这老天爷成天干巴巴晒着,真挺愁人。要不组织社员求雨吧,也没别的招儿了。”黄士魁说:“求啥雨,现在谁还信那个,种地得靠科学。现在是不下雨,可是不会总不下雨。老人古语说得好,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穆逢时问有啥办法,黄士魁说:“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咱南大排底粪不足,所以苗长得不旺。我听说县化肥厂有尿素,现在社员还不认这东西,认为化肥没有农家肥好使。可如果不好使,人家造那个干啥?我打算去一趟县里联系联系。”穆逢时说:“我看行,咱不能等着庄稼长不起来,死马还得当活马医呢!不过,还来得及吗?”黄士魁说:“这铲二遍地刚搭头,追肥肯定来得及。如果能赶上老天爷下雨,南大排苞米就有救了。”

黄士魁去三姓县里买化肥,事情办得十分顺利。问清了这种化肥的用法、效果以及注意事项,内心更有了底,当天晚上就风尘仆仆地把拉化肥的解放牌大卡车领回了村。第二天组织社员给南大排苞米追肥,男劳妇女和小半拉子齐上阵,给苞米苗旁用尿素点埯,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二禄说:“哎,这东西像雪粒子似的,还有些烧手,能管用嘛?”曲二秧说:“可别苞米没上来,把尿素也搭上了。”穆逢时说:“队长咋说就咋干得了,把议论的功夫都用在干活上。”黄士魁大声说:“这天儿热咕嘟的,西北抹乎了,怕是要下雨。大家加快点儿进度,如果这场雨能下,咱村南大排苞米肯定噌噌长。”二禄直起腰说:“真的吗?可别是做梦啊!”黄士魁说:“化肥厂的领导说,这尿素追肥可管用了,苞米苗肯定长得旺势,你们就瞧好吧!”

追肥临近尾声的时候,阴云遮蔽了西北大片天空。黄士魁望了望,心中盼着来一场透雨洗去心头的忧虑。远处偶尔有雷声在滚动了,但雨水却落得艰难。

这天夜里,黄士魁心中有事儿睡不好觉,住一会儿趴窗户看看外面。艾育梅说:“不消停死觉,老看啥?”黄士魁说:“看下没下。”艾育梅说:“你可别看了,豁拢得人家都睡不好觉。”后半夜一串炸雷声把黄士魁惊醒了,雨点子打在了窗户上,噼哩啪啦作响。他一时高兴,把艾育梅扒拉醒:“下了,下了。”艾育梅问:“下啥了?下啥了?”黄士魁说:“下雨啦!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有救了!这一场透雨下的及时,苞米上籽粒,准不会秃尖子。”艾育梅睁着惺忪的睡眼,抱怨道:“哎呀,我还以为你下驹了呢!这一晚上让你折腾的,这觉真是没法睡了。”

窗外风雨大作,酱缸上的蒙布让大风刮得直呼搭,四角吊坠的马蹄掌碰撞酱缸不停地咣当。黄士魁感觉酱缸盖子好像没盖,只穿着大裤衩跑到菜园子里,趁着闪电瞬间的光亮,拿起酱缸旁边的一口废旧铁锅,动作麻利地扣到了酱缸上,然后急忙跑回屋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全身上下都湿了。他一边用毛巾擦身子一边说:“这家离我还行?一眼照看不到都不行。酱缸帽子忘了盖,这我要不去盖上,这酱缸就成水缸了。”被窝里的艾育梅不耐烦地说:“你别埋怨人儿,那不是忘了嘛!”黄士魁钻进炕头的被窝里,可是那电闪雷鸣却让他没有睡实成。

一大觉醒来,三遍鸡鸣已经把灰蒙蒙的天叫得大亮了。艾育梅起来忙活,一把柴禾烧开半锅水,两舀子灌进暖壶,一舀子倒进脸盆。黄士魁起来洗脸的时候,艾育梅扎着围裙,用大锅热了昨晚剩的混合面发糕和剩菜,又炸了一碗鸡蛋酱。风虽然停歇了,天依然阴沉,檐头垂一帘雨幕,珠莹玉透,簇簇下落,地上积水中弹跳着无数的水泡。

艾育梅说:“昨儿后半夜这场雨下得没完没了,早上一看下了个沟满壕平。这雨下得挺及时呀,晒蔫的秧苗都支棱起来了。”黄士魁叫被窝里的孩子们起来吃饭,艾育梅说:“打个伞,去园子里掐点儿葱叶,在揪几个小辣椒。”吃饭时,入户广播传出金书山的声音:“注意了啊,吃完早饭,全体党员抓紧到大队会议室学习重要文件,八点半准时开会,我再通知一遍……”

吃过早饭,雨还未停歇,空气非常湿润清新。黄士魁穿上雨衣出了房门,一跐一滑地到了大队部。可过了九点,党员们还没有到齐。

金书山进播音室打开了扩音器,“噗噗”吹了两下:“党员注意了,通知八点开会,可现在都九点了,还有人不到,咋回事儿呀?在家磨蹭啥?是,天下雨了,可下雨有的人咋来了?是,地挺泞,可不怕泞的都来了,怕泞的都没来……”他通知完,回到会议室,坐在桌子后的凳子上看报纸。

党员们陆续到来,黄士魁说笑:“老金,我刚才听你讲话,还不怕弄的都来了,怕弄的都没来,敢情我们来都是挨弄来了。”金书山笑道:“你说你咋竟挑小字眼儿呢,咱东北话方言字眼儿好重音,我说的是泥泞的泞,不是挨弄的弄。”艾育梅领着小成玉进来时,公冶平说:“你说你来开会,咋还领一个干啥?”艾育梅说:“是个跟脚星,不让来不行。”穆逢时俯下身,逗道:“小玉,我们开会学习,哪有你事儿!”小成玉歪着头说:“我也来开会,我是小党员。”她说得非常认真,逗得大家一阵发笑。金书山敲敲桌子:“别笑了,现在开会,先学习计划生育文件……”

第二生产队南场院上,散停着四五挂马车。满车的草梱子还没有来得及卸,被浇得精湿。马都卸下圈进了马棚,车辕子用支脚朝天支着,像架起了几门高射炮。雨绵绵地下着,雨水顺着场院的斜坡缓缓流淌。从一挂马车底下传出一个女播音员样的声音,那是看场院的马宝囡披着塑料布躲藏在里边读小说:“这儿是小镇的近郊,又幽静,又沉寂,只有松树林轻轻的低语和春天大地上散发的土味。他的同志们就在这地方英勇地牺牲了……”

被浇透的地面已经松软了,马车支脚开始微微松动。马宝囡完全沉浸在小说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她翻过一页继续读:“保尔缓缓地摘下了帽子。悲愤,极度的悲愤充满了他的心。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这生命,人只能得到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于因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致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细雨在绵绵地下,泥水在缓缓地淌,支脚在悄悄地挪动。马宝囡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来临,她还在十分投入地朗读:“所以应当赶紧地生活,因为不幸的疾病或是什么悲惨的意外随时都可以让生命突然结束的。”

读到这里,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突然呼嗵一声,车辕子因支脚滑倒猛地落了下来,马宝囡被砸在马车底下,车上的草梱子颤了颤,抖落下无数水珠。“啊——救命——救命啊——”这凄惨的喊声,马号里的人都听见了。孟祥通、秦占友等人也顾不上穿雨衣、戴雨具,急忙往马车这边跑。雨水淋在他们头上,顺着脸、脖子往下淌。来到出事儿地点,孟祥通喊:“大马囡砸车底下了,赶紧抬车辕子!”这时候又跑来几个劳力,穆逢时指挥众人将车辕子抬起重新支上,将马宝囡抬了出来。

黄四亮跑到大队部报信儿,一进会议室的门就喊:“出事儿了,大马囡看场院被砸在马车底下了!”黄士魁一惊站起来,报纸滑落在地,急问:“人咋样?”黄士亮说:“够呛啊!”金书山撂下报纸:“快,救人要紧。”学习会立刻终止,黄士魁到卫生所叫了郝行一大夫,一帮党员跟着金书山急急奔向第二生产队场院,穆逢时通知了知青集体户,几个知青也随后火速向村南奔跑,一时脚步凌乱,泥丸飞溅。

到了二小队场院出事现场时,雨势已经减弱。马宝囡极其痛苦地**着,那脸上已经分不清汗水泪水和雨水。郝大夫简单检查了一下,表情凝重地对金书山、黄士清说:“挺严重,腰梁骨可能砸折了,应该抓紧往县里送。”马贝囡哭叫着:“姐姐呀,你咋样啊,能不能动呀?”马宝囡死死抓住妹妹的手,哭道:“我,我,怕是不行了!”马贝囡将姐姐的头抱在怀里,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会治好的。”徐二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喊道:“宝囡,你要挺住哇!”穆逢时安排秦书贵套马车,众人忙卸去了一车青草。公冶平从小队队部炕上抱来一床褥子,艾育梅帮着把褥子铺在垫起一层草的车板上。徐二山托着马宝囡的腰,同几个劳力一起将伤者抬起来,往车板上移动时,艾育梅大声提醒:“小心,小心,稳当些,稳当些……”黄士魁招呼道:“穆队长,小马囡和徐二山,一起跟去。”马车启动时,黄士魁提醒金书山:“赶紧给公社知青办打电话,报告情况。”金书山转身离去时,艾育梅发现脚下的泥地上有一本书。她弯腰捡起,只见印有刺刀枝丫图案的封面满是泥水。

数日后,穆逢时和徐二山带回消息,说马宝囡腰梁骨折了,伤势十分严重,转到三江人民医院换了钢板,但是她永远站不起来了。艾育梅惋惜道:“大马囡那孩子白瞎了,一朵花骨朵还没开就残废了。黄士魁发现徐二山情绪非常低落,劝说道:“你和大马囡好,大伙都知道。可她治完病就直接回浙江了,虽然下身瘫痪了,但好歹留了条命。你呢别上火,想开点儿。”徐二山叹息一声:“来时好好的,回去却坐轮椅了,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南大排的苞米棵子得了肥料,吸足了水分,长势汹汹,徐徐的风中仿佛能够听见往起拔节的声音。又过一些日子,那苞米叶子长得墨绿墨绿的,似乎是画家们将那绿彩全倾撒到了地里。

在等待铲三遍地的空当,闲人们吃过晚饭又聚在老神树下乘凉聊天。穆逢时见二禄和曲二秧都在,故意说:“本副队长问问你们,最近看过南大排苞米地吗?”曲二秧说:“看到了。”穆逢时说:“出息没?”曲二秧说:“确实是出息了,尿素确实没白用。”二禄却说:“苗虽然缓过来了,可是我还是很担心。”穆逢时问:“既然苗出息了,你还担心什么?”二禄说:“苞米叶子贪青,怕秋后苞米棒子上不来呀!”穆逢时说:“有啥苗长啥籽,这苞米长得这么好,还愁上不来?”二禄说:“现在三遍地还没铲呢,说啥还早,等到老秋看,要不啃裹老杆子才怪!”

人们议论苞米地的话又传到黄士魁耳朵里,黄士魁对穆逢时说:“三铲不如一趟,等铲完三遍地,让车老板打接高再多趟一遍地,促早熟增产量。如果赶上秋天晴好,肯定不会贪青,到时候问他们个哑口无言。”穆逢时点头应下,见黄士魁说得这么肯定,把悬着心放下了。

关连群和鲍福仁时而下来蹲点,时常到生产队与社员一同劳动。鲍福仁发现关常委对鬼子漏的工作表现不太满意,于是私下给鬼子漏掏耳朵。“我们找大小队干部和社员谈话,论群众呼声,你没有黄士魁高,连你叔辈哥哥和老丈人都不抬举你,你咋整的呢!这次调整班子,我感觉关常委对并不看好你,你很有可能被调整下去,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一听这话,鬼子漏耷拉下脑袋。鲍福仁又给他打气说:“打起精神来,不到最后不能报熊!”鬼子漏又点头哈腰地说:“谢谢提醒,还得仰仗您多给说些好话。”鲍福仁沉吟一会儿,又提醒:“记着,你的最大对手就是黄士魁,如果抓到他把柄就往死整,或者挖个坑让他往里跳,一定要把他整垮。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怎么办……”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姚锦冠全听见了,面露惊诧时那一脸雀斑又醒目了,忍不住插问:“这么做好吗?”鲍福仁坐直了身子,挑着半截眉说道:“妇人之见,难成大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好喽,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明白不?”鬼子漏点头哈腰:“明白,明白,你这都是为我好,以后还得仰仗您呢。”

时逢生产队开始铲三遍地,二小队每天早上都由穆逢时领头下地。他是副队长也是打头的,每天上工前喜欢喊:“上——工——喽——!”他常常把工字拉成上声,给人造成“上供”的错觉,引来一番嘲笑。

这天社员们到南大排出工,穆逢时一气儿铲到地头,看一眼大帮的后头,对随后跟上来的黄士魁说:“队长,那俩领导拉后了,咱接一接吧。”黄士魁说:“行,我接关常委,你接鲍部长。”接完垄,鲍部长见穆逢时使用的锄头磨得雪亮,铲起地来铛铛有声,就说:“穆大,你这是一把好锄头,不愧是打头的,锄头也打人儿。”穆逢时把锄头板抬起来,不无自豪地说:“本副队长这锄头那可不一般,你看这把儿是用牛角镶着的,锄勾的柄库里装有钢珠,锄板刹地就是一个快。别看黄队长干活是好手,但他那把锄头也不如我的,他的锄头板儿比别人的小,而且中间是空心的,尽管锄起地来特别省劲儿,但没我的锄头快。”说话时沿着田间道路由近及远一番巡看,却看不见黄士清挑水回来的影子,叨咕道:“这二老狠咋这么磨蹭呢,回去挑水咋用这么长时间呢?”

黄士清负责往田里送水,那是大哥照顾他。虽然来回负重跑腿也累,但他很乐意干这个差事,毕竟这活比抱垄轻快自由,而且还能观光望景。

看不到二弟的身影在南村口出现,黄士魁也暗暗着急。他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吩咐穆逢时说:“来来,大家坐地头,让穆队长领学语录。”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关连群和鲍福仁也坐在外围。穆逢时站在地中间,掏出红皮语录本:“大家都别说话了,注意听,本副队长要念了。”翻开一页,大声朗读:“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又翻开一页,继续念道:“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他们可以组织起来,向一切可以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和部门进军。向生产的深度进军,替自己创造日益增多的福利事业……”

还没念完,就被贾大胆瓮声瓮气的声音打断了:“说的没有唱的好,让谁给唱一个呗。”众人都纷纷附和,黄士魁说:“潘桃,来来,你就唱那个语录发给咱。”潘桃并不推脱,挤进人群,举着语录本,一边唱一边做动作。

刚唱了几句,突然从村里传来一阵阵非常杂乱急切的敲钟声。黄士魁立刻警觉起来,迅速做出判断:“这工夫敲钟,不早不晌的,村里肯定有啥大事发生!”闻听此言,社员们都心头一紧。黄士魁一声令下:“回村救急。”社员们扛着锄头跟着黄士魁往村里跑,关连群和鲍福仁也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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