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醉 第726章 尘埃落定

完颜杲如此猜测，可以说是非常有道理的。试问赵殿下纵容女真，任由女真人破了汴梁城，目的何在？还不是为了彻底消灭汴梁各方势力，让赵佶一脉声望一落千丈，有道是不破不立，等着各方势力毁的差不多了，他赵某人再领着定**出面力挽狂澜，得到的好处可不要太多哦。完颜杲所言，就是赵有恭所想，所以定**不可能跑到大名府附近帮着种师道的，从这方面来说，种师道真有点迂腐了，把赵佶和赵桓救下来，不就是给赵有恭惹麻烦么？可惜，种师道还是想求着定**来帮忙，简直蠢得很。当然，种师道并不是真的蠢，他只是不想放弃那点幻想而已。

阳春三月，顺大运河一路南下，过了临清州，大名府在望，赵有恭也是心生感慨，当初灭大盗田虎时大名府可是剿匪大后方，现在好了，堂堂大名府竟然被女真人占去了。看看天色，夕阳西下，天边红色光彩洒在浑浊的水面上，看上去静悄悄的，离着大名府不远了，可赵有恭不会入大名府，只要在大名府外，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进了城，可就没那么好待遇了。

“官人，估摸着现在信已经送到完颜宗望手中了，咱们现在是下船去甸柳庄，还是去北边看看种师道老将军？”三娘一身男儿装扮，木女侠倒是悠闲的坐在船头，如无事人一般。听着三娘的话，木女侠张口回道，“三娘，这还需要问么，咱们肯定去甸柳庄等着啊，去种师道那里，还不知道平添多少麻烦呢，那老头固执的很，脑袋不开窍。”

若问赵殿下最想让谁死，除了赵佶和赵桓还有其他人么。只要赵佶和赵桓活着，对赵殿下接下来的计划都是一份阻碍。可那个种老头呢，却要立志迎回天子，简直就是糊涂透顶。赵有恭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木女侠的话，赵殿下也是怕见到种师道，一旦见到种师道本人，一些拒绝的话就难说出口了。

大名府内，完颜宗望翘着嘴角。一脸怪笑的把玩着手里的信，叔父猜的果然没错，姓赵得竟然早就来大名府了，“完颜老二，有事甸柳庄一叙！”

寥寥一句话，口气确实是赵某人的口气，这世上敢明目张胆的喊他完颜老二的估计也就赵某人一个人了，每次看到这四个字，就觉得怪怪的，但凡赵某人叫的开心。那铁定没好事。将信合上，旁边的完颜杲便问道，“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去，不过叔父，还得麻烦你多布置些人手，如果有机会的话，本王不介意让赵某人留在这里！”完颜宗望说完话，自己就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别安排人手了。姓赵的八成已经留好后路了，要是这般做了，倒是显得咱们大金国没有底气了。就先把李师师带上吧，能谈成什么样。就靠这个女人了。”

瞧自家侄儿这个反应，完颜杲也是一肚子苦水，这些年跟赵某人交手，就没讨到过什么好处。入夜之后，大名府开始戒严，此时就连许多金国将领都不知道自己的汗王已经领兵悄悄地出了城。甸柳庄离着大名府有三十里的路程。赵有恭敢把议事地点放到甸柳庄，就是看准了甸柳庄的地理环境，四面平坦，又可以时刻注视着大名府的情况，只要女真人稍有异动，说走就能走。头顶星辰，一路打着马鞭，完颜宗望心里不断骂娘，姓赵的还真亏挑地方，挑半天挑了个这样的犄角旮旯处。

甸柳庄是个很小的镇子，自打女真人一入河北，玩了把三光政策后，镇子上的人就跑光了，于是小镇变得荒凉起来。来到甸柳庄，站在外边往镇子里看，一点亮光都没有，一时间，完颜宗望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呢，“连个人毛都没有，姓赵的不会在耍本王吧？”

话音未落，一阵沙沙声传来，很快一名男儿装扮的黑袍女子从暗处一跃而出，“二王子，我家主人等你很久，这就请二王子来吧！不过其他人，就请在外边等着吧。”

完颜宗望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刚刚这女子要是偷袭的话，还真能造成不小的麻烦，眯着眼四处看着，心中想到，这四周到底埋伏了多少人？没一会儿完颜宗望点点头，不过他也不会蠢到真的一个人都不带，至少自己的亲卫和几名金国高手还是带在身边的，要是没几个高手保护，完颜宗望可没胆子跟赵有恭坐在一起喝酒，那赵某人一身功力出神入化，真要发起疯来，没几个人不怕。

一座院子里，透着一点昏暗的灯光，赵有恭斜倚着木柱子，半眯着眼睛，一张方桌上放着一壶酒，不过让完颜宗望脸黑的是，那桌子上竟然只有一个酒杯，也就是说，赵某人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跟人对饮，顿时就有种被人鄙视了的感觉。睁开眼看看一字不发的完颜宗望，赵有恭沉眉笑道，“完颜老二，你来的不慢啊，坐下吧，近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不需要跟本王交代一下吗？”

完颜宗望心里一颤，心里一阵怒骂，我交代你个大头鬼，老子堂堂大金国汗王需要向你一个大宋亲王交代事情么？生气归生气，完颜宗望还是席地坐了下来，看着对面一脸轻松写意的赵有恭，一时间有点把握不准了。怎么赵某人看上去一点都不急呢，难道他就真的不在乎李师师和柴可言的生死？

“少废话，赵有恭，你以为本王是三岁的小孩，任你恐吓么？李师师和柴可言现在就在本王手上，你想让本王放了她们不是不可以，先让你的人全部滚回太原府，只要永定河和白沟河一带还有一个定**士兵，咱们就不用谈了！”完颜宗望觉得自己是占据优势的，至少眼下看，他不该被赵有恭吊着鼻子走才对。完颜宗望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可赵有恭却想也没想就直接摇了摇头，“完颜宗望，你这是在吓唬本王么？师师自愿留在楚王府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本王现在所做，不过是医治一个死人而已。能死能活全看天意。所以啊，你千万别拿师师来威胁本王。让本王退兵不是不可以，除了将师师和四姐儿交给本王外，汴梁所得。还请留下一半。”

赵有恭言辞轻松，眼睛不带眨一下的，听完这话，完颜宗望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赵有恭。嘴上还没说什么，心里却早已经骂翻了天，狗娘养的赵有恭，简直就是个强盗，早就想过他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谈李师师的，可也没想到他张口就要此次南下汴梁一半的所得，更过分的事还想将赵福金一块带走。憋了半天，完颜宗望吞吞口水。长长的吐了口气，不如此的话，他怕会被赵某人给气死。

“你是不是疯了？那些财帛粮食，可是我大金国勇士用生命换来的，想要，哼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至于帝姬，你更不用想了！”完颜宗望也不怕得罪赵有恭，就赵某人提出的条件。简直是在侮辱人，如果他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以后还不被大金国的勇士们唾弃死。

相反赵有恭并不慌，他既然提出了这些要求。就有把握完颜宗望会接受，当然，如果完颜宗望真的铁了心要拼命的话，那也只能退一步了。眼看着完颜宗望起了身就要甩袖离开，赵有恭坐在凳子上慢悠悠的说道，“哎。听说慕容复又朝黄龙府使绊子了啊，本王要不要派人给他送点东西呢？”

此话一出，完颜宗望迈出门槛的腿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出去了。他这会儿只能无奈苦笑一下了，本以为赵有恭不知道这点事的，毕竟黄龙府离着太原府十万八千里之遥，就算知道了，那也是以后了。难道姓赵的天天看着慕容复不成？完颜宗望心里一阵无语，不过他真想错了，这次可不是暗堂的功劳，慕容复也是近几日打得黄龙府，就算消息传回，也得四五天时间，而这一切，正是慕容复本人说的。其实慕容复就是想让赵殿下阻击下大金国本部人马，而他慕容复则将黄龙府府库一半财物奉送。慕容复打得什么主意，赵有恭一清二楚，说是什么奉送黄龙府所得，那简直就是胡放屁，如果真的跟大金国兵马全面开战，所得的损失，尤其是那点财物能弥补的，如果定**真的跟女真人拼命，慕容复一定会笑掉大牙的，到时候别说黄龙府一半财物了，估计就是全都给，慕容复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因为已经把定**拉进这场战争的泥潭了。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完颜宗望咬咬牙，还是迈了出去，他要赌一把，就赌赵有恭虚张声势，他不会为了慕容复那点好处跟大金国全面冲突的，更不会放弃自己的女人的。平生，完颜宗望第一次这么赌，他一步步朝门口走去，心里却不断地呐喊，姓赵的，你赶紧喊本王回头啊，一切可以再商量吗。可惜，赵有恭并没有如完颜宗望所愿，在完颜宗望将要踏出院门时，房间里也有了响声，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完颜宗望差点一头撞到门板上，只见赵殿下在三娘的服侍下系着披风，秦王刀握在手中，木娘子则去吹蜡烛，这摆明了就是要走啊。完颜宗望都快哭了，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碰上赵有恭这个浑球了呢。就没见过这么谈判的，谈判又不是赌场赌大小一把梭，怎么赵有恭就这么狠，一不爽说走就走，真想问一句，你他娘的真不想要李师师了？赵四姐儿也不管了？

服了，彻底的服了，完颜宗望还深怕赵有恭就此走了，出了院门暗骂一声晦气，有掉头走了回来，赵有恭听到响声，面露惊讶，笑眯眯的问道，“咦，完颜大王还是个路痴啊，怎么向前向后都不分了，门在那呢。”

懒得理赵有恭，完颜宗望沉着脸往凳子上一座，不阴不阳的笑道，“赵有恭，本王真是服了，李大家这样的妙人你说舍就舍，当真是天下最狠心的人呢。”

“完颜老二，你也不用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跟本王不是同一类人么？如果换做是你，你又会如何选择。会为了一个女人舍了诺大基业么？而且，师师聪慧有加，她既然选择了留在楚王府，就知道该如何去做楚王府的女人”赵有恭的眸子闪现过丝丝留恋。谁说他无情冷血，如果不是为了师师需要来这里么？可不是为了师师，什么都能放弃的。

完颜宗望不由得一怔，因为赵有恭的话真的很有穿透力，试问他完颜宗望碰上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恐怕会比赵某人还果断吧。女人，注定只能为这场宏图霸业增添几分光彩，却无法决定大业的走向。都说红颜祸水，妲己误国，那只不过是无能之辈将罪责往女人头上推罢了，如果商纣王足够英明，妲己的美只会增添一段段美丽的传说，她能成为一代贤后也未可知，如果周幽王足够睿智，褒姒笑不笑。都不会有烽火戏诸侯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周幽王之没落，仅仅是因为烽火戏诸侯？如果赵有恭因为李师师而放弃了眼下大好局面，那不是李师师红颜祸水，而是赵某人足够蠢，一个蠢人只能接受失败的命运。这个世界上，英雄往往是悲情的，楚汉争霸，顶天立地的霸王倒在了虞姬怀中，至死都不忘深爱的人。而遥望江东，却成就了汉高祖刘邦。而刘邦呢，这个逃命时可舍弃妻儿子女的人，去成了胜利者。一杆笔，可以抹去所有的黑暗，一杆笔，同样能将所有好的写成坏的。

赵有恭不是无情，而是现实，也足够无耻。恰恰，怕的就是这种追逐现实的无耻小人，“赵有恭，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嘛，有的时候，让一个人生比死还痛苦，尤其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比死可怕的东西太多了，更何况是一个如此雅俗出世，傲立汴梁的绝代女子？”

完颜宗望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淫邪之色，他寄希望于激怒赵有恭，因为人一旦发怒，就容易犯下很多的错误，可惜，赵有恭只是冷冷一笑，将秦王刀杵在地上，低声道，“本王睚眦必报，师师所受屈辱，必百倍奉送，更何况，师师如果想死，你能拦得住？”

王八蛋，完颜宗望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赵有恭了，事到如今，再想用李师师绊住赵有恭是不现实了，看来得好好商量下送出多少好处了。一时间二人都想着事情，谁也没有说话，窗外有微弱的月光，如水般照在院子里，偶有虫鸣传来，打破这难得的静谧。完颜宗望并不想打，他相信赵某人也不想打的，只不过要给出足够的好处才行，“三成所得留给你，李大家和柴郡主也会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帝姬就休要再提了。赵有恭，这是本王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如果你还不同意，那咱们就战场上见吧。”

听罢，赵有恭眉头一挑，冷哼道，“完颜老二，你这是在打趣本王么？一半儿就是一半儿，少一点都不行，千万别试图蒙面本王，就你捞了多少东西，本王都给你记着呢。师师和四姐儿要么全给，要么全部给，至于郡主，还是你老人家留着吧，本王要郡主何用，让她天天琢摸着怎么跟本王作对？”

完颜宗望眉头狂跳，两只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一张帅脸也变得狰狞可怖，“赵有恭，你这是在逼本王，真以为我大金国勇士怕了你不成？有本事，咱们战场上见！”

说罢，完颜宗望就要拂袖而走，赵有恭却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淡淡的说道，“你那么生气做什么，是本王蠢，还是你蠢，一人一半儿，各自退让一步，不是正好，别告诉本王，你真的接受不了这个提议。战场上见，你敢打么？信不信战端一起，不光这十几万女真人留下一半，你所得财物，也得全部留下。”

一番话，有着滔天的自信，赵有恭有足够的资本去狂傲，因为自打定**成立以来，南征北战，就没有输过大的战役，而在这河北大地上，定**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要说怕，那个怕的人也是完颜宗望。果然，听完这番话，完颜宗望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他确实不想打，也不能打，这里是河北，辽东还有乱子，大军归心似箭，定**又以逸待劳，太原府、河南府、云中府三路大军集结起来不下十五万，人数对等之下，定**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了。定**不败，那么吃亏的就是大金国了，如果大金国勇士真的溃败，那一切所得可真的要一毛不剩了。

完颜宗望久久未语，他心中很清楚，想要安然无恙的返回辽东，就必须答应赵有恭的要求，可心理上如何接受不了这些。大金国勇士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场，最后却是为赵某人做嫁衣？最终，完颜宗望还是选择了认栽，因为栽在赵有恭这样的狠人手中一点都不丢人，“好....本王应下了，一半财物会留在大名府，你到时候自己来取吧，本王是不会帮你送到太原府去的。另外，李大家也已经来了，待会儿你就领她走吧。”

“别跟本王耍小心思，四姐儿呢，本王说过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赵有恭并没有上完颜宗望的当，想不给四姐儿么，痴心妄想。

完颜宗望心里骂声无数声娘，罢了罢了，既然认栽了，也不在乎一个赵福金了，只是太可惜了，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好不容易到手了，才多长时间，又要拱手让出。都说赵凌与赵福金兄妹感情深厚，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

“好吧”摆摆手，完颜宗望黑着脸走了，任由如水的华光打在北上，如果你看到了落寞，那一定错了，因为在踏出门槛那一刻，完颜宗望笑了，笑得是那么的奸诈。钱财给了又如何，想要吃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想要赵四和李师师么，怎么能让你这么如意？

在甸柳庄东边有一座小小的丘陵杨林，师师靠在一株杨树旁，周围满是持枪拿刀的女真士兵，而负责指挥这些人的则是完颜杲。师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得出来，既然完颜宗望来谈判了，那说明殿下来了。师师很高兴，她高兴自己并没有像选择错。看月光皎洁，内心温暖。

曾几何时，风花雪月落银河，痴痴畅想，只愿沉醉，不愿觉醒！

赵有恭如想象中来到了河北，至于结果如何，师师已经不去想了，殿下能来，就是最大的眷顾了呢。希望殿下能够按照既定的计划走下去，而不要太过关心她李师师的生死。等待是漫长的，也需要足够的耐性，月光悠悠中，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久之后就看到了离开已久的完颜宗望。此时完颜宗望面带笑容，一点也不像吃亏的样子，他与完颜杲交头接耳一番，便看到完颜杲笑着点点头领着人朝大名府方向走去。完颜叔侄二人神色如一，都是轻松自在，这让师师很不舒服，难道殿下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很快完颜宗望就来到了近前，一双眼睛盯着李师师看了看，和颜悦色道，“李大家，你可是找个了好男人啊，这就准备一下，一会儿本王派人送你去赵某人身边。哦，对了，忘记说了，李大家可是很值钱啊，硬生生换了汴梁城一半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