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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阿九挑出了十个人。
五个半大孩子，五个青壮。他们都是从流民队伍里筛选出来的，眼神里带着一股野性。
林阿九把他们带到营地外的空地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十把削尖的木矛丢在地上。
“干什么？”一个青壮皱着眉问，他叫李四，是王麻子之外，那群流民里最刺头的一个。
林阿九指了指对面的树林。
“进去，一个时辰后出来。谁带回来的猎物最多，谁今天晚上就能多加一份肉。”
这规矩，营地里的人都懂。
但李四不服。
“凭什么听你的？你不过是个跟在那女人身边的小白脸！”
话音刚落。
林阿九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前一刻他还站在原地，下一刻，他已经到了李四面前。
李四只觉得手腕一麻，手里的木矛就脱手飞了出去。紧接着，脖子上一凉。
林阿九手里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刀刃正贴着他的喉管。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快了。
林阿九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刀，安静地看着李四。
李四的额头上渗出冷汗，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他能感觉到那刀刃的锋利，只要对方稍微用一点力，自己的脖子就会被割开。
“我……我错了……”李四的声音发抖。
林阿-九收回了刀，退后一步。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剩下的九个人。
那九个人，包括剩下的四个青壮，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这次，是苏凤娆的声音。她不知何时走到了空地边上，正靠着一棵树。
没人敢再有异议。
十个人捡起地上的木矛，一声不吭地钻进了林子。
苏凤娆走到林阿九身边。
“立威，一次就够了。”
“嗯。”
“王麻子已经带着人去山谷了。”苏凤娆说，“我给了他五天的口粮。五天后，他必须拿出成果来。”
“他会的。”林阿九说。
“我知道。”苏凤-娆看着林子深处，“一个快饿死的人，给他一粒能活命的种子，他会用一切去守护它。”
山里的风吹过，带着湿气和草木的味道。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开荒种田，积蓄力量。训练私兵，保护自己。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种感觉，在她前世无数次生死边缘，都曾出现过。
山雨，快要来了。
山里的日子过得很快。
两个月过去，一切都变了。
西边山谷里，王麻子和他的人创造了奇迹。那些被苏凤娆称为“黑山粟”的作物，完全无视了土地的贫瘠，在山谷里长出了一片晃眼的金色。沉甸甸的粟穗压弯了秆子，预示着一场谁也不敢想象的丰收。
营地里，林阿九训练的那十个人，也变了。
他们身上的流民习气被磨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凶悍。他们学会了如何在林中无声穿行，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割开猎物的喉咙。原先最不服管的刺头李四，在一次挑战中被林阿九用一根树枝打断三根肋骨后，成了训练最刻苦的一个。
只有苏凤娆自己，每天夜里都会查看那些洒在营地周围的荧光粉末。
那个东西又出现了。
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在五十丈外的感知范围里，连续数日地游荡。
它很狡猾，行动路线飘忽不定，总能避开林阿九布下的明哨和苏子昂设计的那些粗陋陷阱。那是一种被窥伺的感觉，无形，却又真实存在。
这天下午，苏老夫人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野菜汤，颤巍巍地走出窝棚。她想给练了一天的苏子昂送去。
刚绕过几棵大树，她就停住了脚步，手里的瓦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水洒了一地。
不远处的空地上，林阿九的那支十人小队正围着一头被捆住的活野猪。
他们没有立刻杀死它。
林阿九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他会指出一个队员，那人便上前，用木矛刺向野猪身上的某个部位。不是要害。
猪的惨嚎撕心裂肺。
“偏了。心脏在这里，你的矛尖要再往下三寸。”林阿九开口，纠正着一个少年的动作。
那个半大的孩子点点头，抽出带血的木矛，准备再来一次。
“住手！”
苏老夫人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护在那头已经奄奄一息的野猪面前。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造孽啊！”她全身发抖，指着那群少年和青壮，“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它也是一条性命啊！”
李四皱起眉：“老夫人，这是训练。”
“什么训练！这是在把人心变成石头！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苏凤娆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祖母，让开。”
“凤儿！”苏老夫人看到她，积攒了数日的恐惧和不满终于爆发，“你看看！你看看他们！这还是人吗？我们苏家是读书人家，耕读传家，你……你怎么能把他们教成这个样子！”
苏凤娆没有去扶她，只是站在那里。
“祖母，书本能填饱肚子吗？”
苏老夫人一噎。
“那……那也不能这样！仁义礼智，人之根本！我们要做人，不能做野兽！”
“道理能挡住要杀我们的人的刀吗？”苏凤娆反问。
她的问题让苏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在这里，不当野兽，就会被野兽吃掉。您想选哪一个？”苏凤娆继续说，“您是想看他们用仁义道德去感化敌人，然后被砍下脑袋，还是想让他们活下来？”
“我……”苏老夫人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活下来，才有资格讲仁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苏凤娆的每一个字都敲在老人的心上。
她挥了挥手。
“继续。”
那名少年越过苏老夫人，将木矛用力刺进了野猪的心脏。
野猪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苏老夫人看着那泊血污，只觉得天旋地转，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苏凤娆没有理会，她正要转身，忽然动作一顿。
她布置在最外围，一处最不可能被触发的复合陷阱，传来了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