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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九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苏凤娆的手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触感冰凉。
林阿九的身体剧烈一颤，他缓缓回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双眼睛里却翻涌着血色。
“别动。”苏凤娆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想死在这里吗？”
林阿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出声，但那股暴戾的气息总算被强行压了下去。
两人在灌木丛中又潜伏了许久，直到那两名士兵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彻底消失在山林深处，苏凤娆才松开手。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只会让我们一起死。”
林阿九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腰间的短刀已经归鞘，但握着刀柄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们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绕回到之前藏身的岩石凹陷处。
凹陷处空空如也。
那辆破旧的独轮车翻倒在地，上面胡乱包裹的行李被撕扯开，散落一地。
“是我……”林阿九的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自责，“我不该……我不该被他们激怒，我们不该在这里停留这么久。”
“闭嘴。”苏凤娆打断他，她的反应快得惊人，没有半分惊慌失措，“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
泥地上有好几串杂乱的脚印，是属于士兵的制式军靴。还有几处拖拽的痕迹，很深。
她捡起一只被踩进烂泥里的小布鞋。
是苏子墨的。
“他们被抓了。”苏凤娆做出判断，声音没有起伏，“是关隘的士兵干的。”
“我去杀了他们！”林阿九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苏凤娆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林阿九都闷哼了一声。
“用你的脑子想想！”她直视着他，“你一个人闯进去，能救出三个人？还是想让他们因为你，死得更快？”
林阿九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天太黑了，痕迹很快就会消失。”苏凤娆松开手，“我们必须马上追上去。你在这里等着，给我放哨，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说完，她转身背对着林阿九，蹲下身子，假装在散落的包裹里翻找东西。
实际上，她的心神已经沉入了灵泉空间。
空间里，那些她随手种下的药材长势喜人，甚至有几株她前世只在资料中见过的植物，此刻也冒出了嫩芽。她的注意力锁定在一株通体晶莹，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细长小草上。
没有犹豫，她摘下几片叶子，在灵泉水中迅速揉搓，一捧清澈的汁液出现在她掌心。
她收回心神，重新站起，走到林阿九面前。
“别动。”
林阿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抹冰凉的液体被涂抹在了他的眼皮上。他下意识想躲，却被苏凤娆按住了肩膀。
“你的眼睛……”他看到苏凤娆也将那液体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苏凤娆没有回答。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从眼皮传来，她的视线瞬间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仅仅几息之后，刺痛感褪去，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剧变。
黑暗消失了。
整个山林在她眼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黑白景象，万事万物都带着清晰的轮廓，甚至比白日看得更清楚。远处树叶上的脉络，地上爬行的蚂蚁，都分毫毕现。
“别管我。”苏凤-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新奇，“看那边。”
她抬手指向远方的一片密林。
在林阿九看来，那里只是一片漆黑。但在苏凤娆的视野里，她能清晰地看到一队士兵正在林中穿行。
其中一名士兵走在队伍的最后，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时不时低头查看。
苏凤娆集中精神，视野仿佛被拉近。
她看清了。
那是一根布条，蓝色的，上面用白线绣着一朵小小的祥云。
是她亲手给苏子墨缝在新衣服上的。布条的一端，有一抹暗沉的颜色。
是血。
“子墨受伤了。”苏凤娆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没有走远，有一个人正在循着血迹，回来找我们。”
那个断后的士兵果然脱离了队伍，正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专业，显然是军中的斥候。
林阿九立刻拔出短刀，身体压低，准备迎敌。
苏凤娆再次按住他的手。
“等我命令。”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这是她之前在杏林堂顺手配置的。
里面是几种有致幻效果的草药磨成的粉末，经过灵泉水的催化，药效比她预想的还要强上百倍。
“待会我让你憋气，就一个字都不要吸进去。”她对林阿-九叮嘱道。
林阿九重重点头。
那名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山风忽然转向，正好从他们的背后，吹向士兵的方向。
“憋气！”
苏凤娆低喝一声，同时拆开油纸包，手腕轻轻一抖。
那灰白色的粉末无声无息地飘散在空气中，在夜色里根本无法察觉。
正谨慎前行的士兵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随即猛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环顾四周，原本警惕的姿态变得松懈，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起来。
“……兔子……哪里来的兔子……”
“好大的兔子……还会飞……”
在苏凤娆和林阿九的注视下，那名士兵转过身，朝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回去。他的脚步虚浮，像个醉汉，一边走还一边对着空气挥舞手臂。
林阿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苏凤娆，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和不解的复杂情绪。
苏凤娆没有理会他，她只是冷静地看着那名士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会把我们安全的消息带回去？”林阿九问。
“不。”苏凤娆纠正他，“他会带回去一个错误的消息。他会告诉他的同伴，这个方向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有一只会飞的兔子。”
这能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林阿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我们现在……”
苏凤娆转过身，望向远处那个盘踞在山隘之上的，巨大而狰狞的黑色轮廓。
黑风隘。
“我们回去。”
林阿九愣住了。
苏凤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算计的冷光。
“他们以为我们逃了，就会放松对关隘内部的警惕。”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救人最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