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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小说 > 青春校园 > 东京:兔子警官和她的邪恶搭档 > 第109章 死傲娇

一周后,警视厅举办了追悼会。

殉职的警员会被葬在公墓,警方为死者颁发荣誉勋章,向家属发放了抚恤金,同时承包了职位较高的殉职警员葬礼。

天空灰蒙蒙的,路面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参与追悼会的警员都穿着黑白正装,领口别着白色菊花。接待人员站在公墓栅栏门边,送上香典;木下翔仁作为代表发言,向诸君致辞。

死者的家属们大多已经办过葬礼了,眼下只剩骨灰,准备盛放入纳骨堂。源玉子身穿黑色礼服,站在人群中,抬头望去,骨灰龛位整齐排列。

整场追悼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肃穆,大家送完花,聚在一起抽烟,聊个三五分钟,就散场了。

不到一个小时,追悼会就结束了。宾客们三三两两离开,路过源玉子时,都会多看她一眼。森木所长劝她回去休息,她执意要留下,森木所长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源玉子一个人站在墓园里,转头望向那一排墓碑,感觉自己心里空了一块。

爷爷甚至不能被好好安葬,受人供奉,尸骨饱受虫食蚁蛀……她这么做,真的对么?

她又回想起白田教官的教导:如果因为一己私情而罔顾法律,又谈何公正?没有公正,又何来正义?

握剑之人无往不利,却随时可能成为磨剑的祭品。

一如眼下。

……

风间拓斋穿着西装,头戴宽檐礼帽,站在墓园外,隔着栏杆眺望源玉子的背影。

他右手拿着菊花,左臂袖管空荡荡的,在风中摇晃。

“你不去安慰她一下吗?”风间拓斋回过头,看向身后。

行道树旁,伏见鹿坐在轮椅上,他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这才赶来参加追悼会。

“我不哄。你自己干的好事,让我来擦屁股?”伏见鹿斜睨,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就算她哭死,想不开上吊自杀,那也是你的错。自己做错事,哪有让别人兜底的道理?”

风间拓斋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拿警衔压伏见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想把胸腔里的积郁呼出,却于事无补,只能单手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点燃后深吸过肺,这才稍微好受一些。

“嗯,是我的错。”

风间拓斋点头:“只要能让她好受一些,让我去死都行……千姬死了,总该有人去赎罪。”

“那你就去死好了。”伏见鹿说。

风间拓斋扭头就走,伏见鹿连忙伸手拽住他,轮椅像小火车一样跟在他身后:“你神经病啊?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死了她不就更难过了吗?你以为她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只是她的前辈而已,她没必要为了我隐瞒真相……”

“放屁!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难不成在她心里,前辈的地位比爷爷更重要么?”伏见鹿恨不得伸脚去踹,可惜他腿上打着石膏,左手也吊在肩膀上,根本使不出劲。

“那是为了什么?”风间拓斋停下脚步,红着眼睛问道。

“因为你还活着。”

伏见鹿顿了顿,说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无可挽回;活着的人还活着,还有未来……就这么简单。”

风间拓斋一时语噎,他再次望向源玉子,忽然觉得伏见鹿这么做格外残忍。

“少在那里装深沉,跟个八嘎似的,”伏见鹿屁股坐垫下抽出几张泛黄的草纸,递了过去:“喏,拿去,把它交给源玉子,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这什么?”风间拓斋接过纸张。

“她爷爷的日记,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九条唯那打听……啊呸,这是我从她老家翻出来的。”伏见鹿叮嘱道:“过会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吧?”

风间拓斋一目十行,读完了纸上的内容,顿时心领神会。他‘嗯’了一声,犹豫片刻,单手压着帽子,匆匆走进了墓园。

伏见鹿望着两人的背影,只见风间拓斋主动搭话,两人面对面,气氛格外凝重。他将那迭纸递给了源玉子,后者得知这是爷爷的遗物,双手颤抖着接过。

……

3月7日阴

那条狗又来了。

住在隔壁的古屋桑给我出了个主意,只要在花草上喷些农药,就能毒死那条恶犬。

如此一来,即便事后有人追究,我也占理:往自己花草上喷农药,有什么错?又不是刻意下毒,要怪只怪狗主人没看好它。

可我自个心里清楚,喷农药就是奔着杀狗去的。

还是算了吧。

……

3月11日小雨

长势最好的那株牡丹死了。

前两天,我还拿它向古屋桑炫耀,他直夸我养花的手艺好。真是造化弄人,花期还没过,它就与世长辞了。古屋桑又劝我,他说,花草是生命,狗也是一条命,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我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对,所以还是没喷农药。

……

3月19日小雨

那条狗咬了我孙女,留它不得。我心里窝火,连同几条流浪狗一起宰了,这才解气。

……

3月31日小雨

那条狗不是流浪狗,是有主人的。

狗主人是个小孩,她四处张贴寻狗告示,颇为焦急。古屋桑幸灾乐祸,说狗主人活该。我有些后悔,觉得昨日太过冲动,可又觉得不杀它心中不平,不知是否该向狗主人袒露实情,左右为难,颇为纠结。

……

4月1日晴

我想明白了,草木的命换不来猪狗的命,生命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人命是头一等的,所以那些狗该死。我没做错事。倘若继续隐瞒,反倒问心有愧。因此,我找到狗主人,如实说了。

狗主人很伤心,她质问我,花草是命,狗也是命,凭什么我的花草比她的狗命更贵?我说花草自然比不上狗命,但人命比狗命更贵,那些狗很危险,所以该死。她也许是气上了头,问,凭什么人命比狗命贵?谁定的标准?今天随意杀狗,明天岂不是要随意杀人?

我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能说她胡搅蛮缠。她记恨上了我,但她父母反倒向我道了歉。

……

4月3日阴

古屋桑找我喝酒,叫我别再烦这事。

……

4月7日小雨

孙女跟我吵嘴了。

她看到我偷埋狗尸,也知道狗主人在找狗,但却装作不知道,询问我最近为何心烦。

我不好将杀狗的事情说给她听,可她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性子,于是我便换了个说法:‘为了公道损毁了他人的心爱之物,故而内心不安’。

孙女说:‘没事,做了好事,自然有其他人感谢你。’我说:‘倘若人都不在了,谁来感谢?要是没人看到,岂不是白做好事?’

孙女说:‘哪有这样的道理,照这么说,只要没人看到,就能做坏事了?’

我略感欣慰,摸了摸她的头。

不料,孙女甩开了我的手,怪我没有把真相告诉她,还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敢不高兴?’

这话戾气太重,可不能骄纵她,于是我说:‘要是老爷子我杀了人呢?’孙女吓了一跳,答不上来。

她有些迷茫,我心里反倒有了答案。

世上有太多事掰扯不清楚了。我本可毒死那条狗,站在道义与法律之上谴责狗主人;我也可以不告诉狗主人真相,让她一直苦苦追寻着爱犬……但正是因为世上有太多事掰扯不清,也正是因为人心永远有幽暗的一面,才更应该宽容与正直。

……

4月8日

不巧,狗主人搬走了。我没有机会再道歉。

孙女还在生我的气,她不喜欢被人瞒着,总是过于追求真相。我担心她日后吃亏,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诫,只能一遍遍的告诉她:

——要去勇敢地相信所爱之人,哪怕遍体鳞伤。

……

有风拂过树梢,纸页哗哗作响,坟墓旁的野花随风摇曳,死亡总能孕育出新生。

源玉子那双晦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鼻腔酸涩,却哭不出来。那道光从心底迸发,驱散了她眼前的迷雾。

她略显释怀地擦掉眼泪,在无字的墓碑边坐了下来。

风间拓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伏见鹿在墓园门口等着,见他出来了,又从轮椅坐垫底下抽出另一沓信纸:“诺,给你的,千姬的遗书。”

“我就不需要了。”风间拓斋说。

“留着吧,”伏见鹿把那一迭纸硬塞进他的口袋:“哪天扛不住了,再拿出来看看。”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么?”风间拓斋苦笑道:“哪怕骗骗我,就跟你骗源玉子一样。”

“我警告你,别诽谤我啊,我什么时候骗她了?”伏见鹿很不爽,他就多余费这一番功夫,好心没好报。

风间拓斋不跟他犟嘴,取出那一迭‘遗书’,用火机点燃,让它在风中化为一堆余烬。

“问你个问题,”他盯着火光,忽然说道:“假如有一辆电车驶来,铁轨上躺着两个孩子,道岔上站着一个老人,你面前有一个扳手,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扳啊,”伏见鹿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小学算数没学过吗?我帮你科普一下,其实二比一大。”

“那不就成了杀人犯么?”风间拓斋问。

“那咋了?”伏见鹿反问。

这下风间拓斋无话可说了,他感觉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那如果老人的家属找你问责呢?你良心不会受折磨吗?”

“你这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伏见鹿懒得回答,他岔开话题,说道:“你要是真问心有愧,就自己想办法弥补源玉子……她最近在烦恼自己能力不足,在列车上没帮到什么忙,所以很自责。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去教她练枪法。”

“九条长官能帮她找更好的老师吧?”风间拓斋不太自信。

“哈!九条唯不让她辞职就不错了,不可能让人教她实战枪术的,你要体谅一个母亲的心。”

伏见鹿说完,单手推着轮椅,打算回病院休息。

该做的他都做了,‘忘了某事’的异样感总算消失了。

伏见鹿还没推多远,轮椅自己动了起来。他转头一看,风间拓斋帮忙握住了把手,正推着他往前走。

“哟,这不是风间警部吗,怎么亲自给我推轮椅了。”伏见鹿松手,靠在椅背上。

风间拓斋没回答,他一路将伏见鹿送回了病院。

临走前,他站在病院门口,回头说道:“你还是改改这坏毛病吧。”

“我怎么了?”伏见鹿躺在病床上,斜睨着问道。

“男人傲娇很恶心的。”风间拓斋说。

“你在说什么鬼话?”伏见鹿眉头打结。

“刚才你不是说不哄么?不是说不帮我擦屁股么?”风间拓斋不等他怒骂,继续说道:“我很感激你,谢谢。有什么需要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就行,告辞。”

说完,他离开了病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伏见鹿气得牙根发痒,天使小人适时冒了出来,安抚他说:“你做了好事,不要在意其他人怎么评价”;恶魔川合嘿嘿偷笑,嘲讽道:“死傲娇!死傲娇!越是不承认,越显得傲娇!”

天使小人终于雄起,用光圈狠狠地砸在川合的脑袋上。川合勃然大怒,举叉反击,两个小人厮打起来。

伏见鹿心烦意乱,干脆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一觉再说。

……

风间拓斋离开病院,坐电车回家,半路还有热心肠的年轻人给残疾人让座。他没搭理对方,下车后又点了一根烟,步行到公寓楼,站在自家门前,掏钥匙开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随手关门,摁下座机,播放语音留言。警视厅打来了解雇通知,几名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约他吃饭,还有渡边俊咋咋呼呼的说自己就住在楼下,欢迎老大随时找他来喝酒诉苦……

嘟的一声,语音信箱空了。

风间拓斋叼着烟,穿过客厅,走到了阳台边。他下意识将手搭在栏杆上,忽然想起了那块锈迹,忍不住用力晃了晃栏杆。

纹丝未动。

他弯下腰,发现那处锈迹不知何时被刷干净了。

隔壁传来狗吠,楼下有小孩在大笑。风间拓斋咬着牙,低声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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