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仙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情海生波（六）

凌玄的脸色立即寒了下来，嘴角微微扬了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不过，因为是背对着她，上官冰郁并未看到。凌玄的语气冷了三分，道：“你不是说没有特殊驱鬼除邪之法宝，根本无法杀死他们吗？”

身后无数怨灵越来越近，因心下着急，上官冰郁并未察觉出他语气中的异样，道：“如果我以自损十年修为作为代价，加之你……你以童男精血作为术引，勉强可以一试。”

说着，她便是俏脸一红，如此大胆之言，已是远远超越了她的道德底线，若非情势紧急，这话放在平时，她是无论如何无法说出口的，她说完便垂下头去，心下暗暗羞愧不已，岂料凌玄却是冷冷一笑，淡淡道：“只怕你早已有十成的把握了吧？”

便算上官冰郁满心都沉浸在无比羞愧与自责之中，此时也是不可避免地呆了一呆，而后忽地抬头望向他，道：“你以为我假公济私，以此方法解决私人仇怨？”

凌玄讥讽一笑，道：“我倒不知你与我师父有何仇怨，不过，你师父凤九娘怕是恨不得我二极宗之人尽皆魂飞魄散吧？”

上官冰郁呆在当场，满心苦涩与心酸竟是无言以诉，深深的悲伤自心头升起，她冷冷一笑，不语，而后忽地自夺日剑上飞身跃下，旋即祭出碧灵剑，独自御剑向那扑来的无数怨灵迎头撞去。

凌玄轻轻一呆，却也不管她，也独自御剑向前飞去，与她背道而驰，片刻后便消失在昏暗之中。

上官冰郁很快飞近那无数怨灵，却是再不与之恋战，远远打出一道法诀，趁身前怨灵避让之时，忙御剑穿过它们，向着后方那片无尽的海域方向急速而去。

很快，她又回到了那片海域上空，却也不作停留，直直向着海域深处御剑飞去。

凌玄终究不放心她，御剑飞出一段距离后，深深摇头一叹，便又折返了回来，他用与上官冰郁同样的方法穿过那片怨灵，很快来到那片莹莹的海域上空，他满心以为那怨灵全数追他们而去，岂料那海平面上依旧漂浮着无数莹莹白光，在海与天之间，远近连成一片，触目惊心。

虽然四周光线昏暗，但他却隐隐看见上官冰郁淡淡的红色身形急速消失在海天相连之处。凌玄心头沉重，忘情海上空依旧有如此多的怨灵，她要去何地？

他再不敢迟疑，忙御剑追去，忽地身前白影一闪，曾念钰拦在了身前，道：“小玄子，你要去何处？”

她便像一团白色云雾，身影飘忽不定，袅袅婷婷。她不知何故成为了此无数怨灵的首领，全然不记得了前世种种，三番两次欲致他于死地，凌玄不由暗暗皱眉，莫非真要与她刀剑相向？

不！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承二极宗如此大恩，便是她真要杀了他，他也绝无还手之理，不过……“师父，你要杀小玄子，小玄子绝无半丝怨言，不过上官冰郁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吧。”

曾念钰痴痴一笑，道：“好一对痴男怨女，叫我怎么舍得拆散你们呢？”

凌玄又是暗暗皱眉，道：“师父，我与她并非如你所想，只是她曾救过徒儿，徒儿欠她一份情而已。”

曾念钰道：“可我却看得出她对你一片痴情，不想你却是如此薄情寡义，呵呵，莫非天下男子皆是无情无义之人么？”

凌玄暗暗着急，道：“万望师父相信徒儿，徒儿对她绝无半丝非分之想。”

曾念钰微微一呆，旋即笑道：“哦？她如此美丽，宛若天宫仙子，对你又是情深意重，你为何不喜欢她，莫非你心中早有了心仪的女子？”

凌玄没来由闹了个面红耳赤，垂下头不敢看她，嗫嚅道：“没……没有。”

曾念钰面色一变，忽地露出几分狰狞，甜美的声音也变得刺耳尖啸，道：“如此，你便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试问人间多少女子被你这等负心人所伤，哭断了肠流干了泪？该死，你该死，天下所有负心人皆都该死。”

说着，狠狠一剑向他刺来，那由火光幻化而成的长剑，竟然发出呼呼破空之声。凌玄呆了一呆，旋即御剑向左侧避去，成功避开她刺来的长剑后，再不停留，快速向着深海处飞去，大声道：“师父，待徒儿救下她之后，自会回来任凭你处置，绝不敢有半丝违背。”

飞到深海上空，早已不知了方向，上官冰郁不得不无奈地停了下来，因为她再次被无数幽灵团团围住。不过，这些怨灵仿佛没有意识，神情古板呆滞，只是牢牢将她围住，并未出手，似乎等待着什么。

它们不出手，上官冰郁也不出手，她四周打量着，眉宇间不时掠过一道思索之色，似乎努力回想着什么早被她抛之脑后的尘封记忆。

许久之后，四周那无数怨灵动了动，宛若行尸走肉的它们忽地有了魂魄般，纷纷发出刺耳尖啸，而后，四面八方向上官冰郁蜂拥而来。

上官冰郁紧锁眉头，全神戒备，却也不逃。便是此时，凌玄终于御剑赶到，见此情景，不由心头一跳，大声道：“喂，你为何还走？”

上官冰郁闻声回头，见一道红影破开昏暗虚空急速飞来，她心头暗暗一喜，脸上却依旧是有几分冰冷的表情，道：“谁要你管。”

说罢，她居然收回了碧灵剑，直直向着身下那片无尽海域坠落了下去。

她竟然如此固执，宁愿投身忘情海也不愿自己救她？

凌玄不由暗暗为适才那些话语感到后悔，她虽身为魔教中人，但心地却不坏，隐隐还有几分侠女风范，只怕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着，他也毫不犹豫的飞身跃下，紧追上官冰郁而去，头顶，无数怨灵痴痴望着，宛若一颗颗闪烁着星星，为二人照亮了通往九幽地府昏暗的道路。曾念钰缓缓飘了过来，见二人相对掉进茫茫大海之中，笑了，道：“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对同命鸳鸯。”

说罢，她又轻轻唱起那一曲哀怨歌曲：

夜夜轻抚发丝妩媚

你说不会再有狼狈

千年等待夙兴夜寐

痴情难忘再也不配

山盟逝去满身疲惫

刻骨断肠永生受累

忘情海雨化泪

是你的惭愧

凝聚满身狼狈

如果大海能够换回曾经安慰

我不会再流泪

忘情海雨化泪

我的等待你早已无所谓

…………

诚然，以凌玄及上官冰郁如今之修为，以一身法力强行将海水排除在体外片刻并非难事。凌玄的一席话虽已深深伤害了她，但她并非想要寻死，落入海面的瞬间，她便掐捏法诀，以一身法力包裹身躯，隐隐形成一个光晕，宛若一个气泡，尽数将海水隔绝在外，她身处光晕之中，呼吸顺畅，并未感到太多不适，只是却无法控制住下沉之力，缓缓向千尺海底坠去。

凌玄紧随她之后一头掉入水中，也是以法力护住全身，隔绝了海水浸体，不过红羽一身艳丽羽毛，却不可避免的尽数被海水浸透，它扑打双翼跳到凌玄肩头，宛若一只落水小鸡，垂头丧气。

凌玄不理它，向着身下上官冰郁大呼大喊，奈何厚厚一层海水将他的声音堵在外面，她半丝没有听到。

二人缓缓沉了下去，海水的压力越来越大，凌玄体外那圈光晕不堪重负，吱吱作响，随时都会破碎，他忙全力以赴，输出法力维持光晕，片刻后已是额头见汗。